就在孟和決定再進攻半個時辰就撤兵的時候,他的親信樹海來稟報,納哈出智囊巴雅爾的弟子趙遠來了!
樹海低聲說道:“趙遠神色焦急,恐怕有什么急事。”
孟和冷哼一聲,說道:“他能有什么急事?多半是哈剌章戰事吃緊,巴雅爾派弟子來說服我們加緊進攻,緩解哈剌章的壓力罷了。”
趙遠乃是巴雅爾的弟子,深受巴雅爾看重,對趙遠傾囊相授,趙遠亦沒有辜負巴雅爾的期望,詩書策論樣樣精通,是納哈出派系年輕一代里的俊杰。
樹海面露難色,對孟和道:“將軍,那趙遠您見還是不見?不見的話,過后在巴雅爾大人那里不好交代。”
孟和輕哼一聲,說道:“見,怎么不見,巴雅爾時常稱贊他的弟子趙遠能言善辯,本將倒要看看他能否說動我。”
樹海欲言又止,他清楚孟和的脾氣,有心勸說。
見樹海還不動彈,孟和“嘖”了一聲,說道:“本將不會跟他撕破臉的,去吧?!?/p>
樹海稍稍松了一口氣,不多時,就領著趙遠來了。
趙遠并非蒙古人,而是漢人,所以孟和對他沒有什么好臉色。
只見孟和板著臉,說道:“趙遠,你不在四平好好待著,跑到鎮北關來做什么?”
趙遠恭恭敬敬地向孟和行禮,然后輕聲說道:“在下奉恩師之命,來拜見將軍?!?/p>
孟和心中冷笑,道:“哦?巴雅爾大人讓你來拜見我?有什么事?”
趙遠望著遠處的鎮北關,鎮北關內外喊殺聲震天響,可仔細看過去,無論是元軍還是城頭上的明軍,都默契地做做樣子。
趙遠深吸一口氣,說道:“請孟和將軍全力進攻鎮北關,為其他路的將軍分擔壓力!”
孟和怪笑一聲,問道:“趙遠,你雖然是巴雅爾大人的弟子,但你可獨自領過一軍?”
趙遠臉色有些難看,道:“未曾獨領一軍?!?/p>
納哈出麾下有漢人將士,不過那都是極少數,至于能獨領一軍的漢人,更是沒有。
除了巴圖、阿古達木、孟和、哈剌章四個外放的將官外,納哈出手下執掌本部精銳的,還有三個人。
分別是全國公觀童、高八思帖睦爾,以及洪伯顏帖睦爾,這是他親信中的親信。
孟和明知故問,就是在羞辱趙遠,他指著鎮北關,說道:“趙遠,你未曾獨領一軍,更不知兵事,有何資格來指揮本將?再說了,本將不是不用心,而是在示敵以弱。”
“我軍故意懈怠,讓城頭的明軍輕看我軍,待明軍懈怠后我們再猛攻,方能一舉攻占鎮北關?!?/p>
孟和詭辯的本事不小,趙遠卻聽得額頭冒汗,他上前一步,說道:“將軍,明軍三千營已經連續下了哈剌章大人的兩個據點,另外有人見到了大批的五軍營旗幟,明軍主力齊聚遼河套!”
“楊帆要一口吃掉哈剌章將軍,若哈剌章將軍被明軍吃掉,我軍的防御就出現一個大缺口,諸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請孟和將軍萬萬不可意氣用事啊!”趙遠苦口婆心給孟和言明利弊。
趙遠不提供兩條消息還好,當得知五軍營的確齊聚遼河套,孟和的嘴角忍不住上揚,悠悠說道:“如此,你先回去跟巴雅爾大人復命,就說,我孟和一定全力進攻?!?/p>
哈剌章被明軍吃掉,孟和高興還來不及呢。
四年前的遼東之戰,哈剌章拿孟和等人當槍使,今天,就是哈剌章還債的時候。
趙遠聞言如何聽不出孟和在敷衍,他高聲喊道:“既然孟和將軍要全力進攻,請現在就下令!在下做個見證!”
孟和的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說道:“趙遠,你少蹬鼻子上臉,你是什么東西,敢命令我?”
趙遠梗著脖子,說道:“在下不過是巴雅爾大人的徒弟,沒有官職,但將軍要以大局為重,您不盡全力進攻鎮北關,牽制明軍的精力,哈剌章大人危矣!”
孟和大袖一揮,“樹海!還在等什么?將這個狂徒給我拉下去,本將不想再看見他!”
趙遠大聲呼喊,奈何他一個文人拗不過武夫,被四個兵卒抬起來帶走。
孟和冷哼一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真以為自己是未來太尉的智囊了?若不是看在巴雅爾大人的面子上,本將早砍了他喂狗……”
轟!轟!轟!
突然,三聲震天的炮響,嚇得孟和手里的刀差點脫手。
正在打仗的元軍紛紛朝著傳來炮響的方向望去。
元軍后軍一片混亂,三顆炮彈落在人群中,殺傷了少說四五十人。
隨著炮響,一支軍隊從元軍南面殺出,打的旗幟,正是大明遼東五軍營!
盔明甲亮的明軍好似一股鋼鐵洪流,正擊中元軍柔軟的“腹部”。
三天攻城,孟和將全軍都分布在鎮北關關下,而這些大軍后面就是中軍,以及少量的后軍。
突然殺來的明軍直取中軍,而后軍又被火炮攪亂,瞬間,許多元軍慌了神。
“哪來的明軍?”
“他們殺過來了!”
“將軍呢?”
……
孟和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見明軍直取中軍,孟和并未失去理智。
“樹海,命前面的將士撤軍!全軍往大營撤退,調集人馬擋住明軍!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孟和的指揮沒有問題,但他低估了這支明軍的戰力。
五軍營從三年前楊帆成立以來,就沒有一日懈怠,三年的汗水與鮮血,將五軍營的將士打造成了一支絕對的強軍。
若論戰力,楊帆絕對有信心五軍營的將士不輸于藍玉手下的精銳明軍,今日,便是遼東五軍營這柄利刃展現鋒芒的時刻!
五軍營將士好似尖刀,瞬間撕開了戰場的口子,孟和剛剛組織起來的軍隊,被打散。
元軍慘叫聲不絕于耳,被對方直接突入十幾步,殺得潰不成軍。
孟和見第一波防御被撕裂之后,率領精銳逐漸往大營移動,同時讓樹海又組織了一輪人手,欲拖延時間。
忽見明軍之中殺出一將,身披黑甲身材高大,手中一桿長槍接連挑飛數人。
“休走了,孟和!”
他高聲喝道,身后的將士們瘋了一樣隨著他殺上去,追著孟和的屁股跑。
孟和一連組織了三撥人,都被五軍營的精銳殺得潰不成軍,到了最后,元軍幾乎是一窩蜂地往軍營那邊跑。
眼看著就要到軍營,孟和松了一口氣,然而,從軍營南邊出現了一支人馬。
這一支人馬著實奇怪,有騎兵一千人護佑在左右。
其余的兵卒手中拿著的不是刀兵,而是一種奇特的武器,像是大號的煙槍。
還有兵卒推著小車,車上有怪模怪樣的武器,前方的兵卒列隊成為三排,手中的武器正對著逃命的元軍。
一銀甲小將舉起長劍,喝道:“神機營,擊!”
嘭,嘭,嘭……
火銃第一輪射擊,有很多元軍只顧著逃命壓根沒管神機營。
當第一輪一千兩百人射擊之后,元軍最前面的士卒被打倒一排,少說也有一百余人喪命,幾百人受傷。
“神機營,退,輪換!”
李景隆又喊了一聲,第一排的兵卒迅速蹲下,裝填彈藥同時往后退,而第二排的兵卒迅速上前,開始第二輪射擊。
嘭,嘭,嘭……
連綿不絕的火銃發射,成為收割人命的利器。
尤其是楊帆親自制定的“三段擊”,令神機營的火銃發射沒有任何的空當。
別說孟和正在逃命,就算是孟和的手下準備充足,真刀真槍地跟神機營拼命,極難取勝。
“將軍,我們怎么辦?回不去??!”樹海一臉的鮮血,喊道:“明賊在側翼,一直用那火器對付我們!”
孟和鋼牙都快咬碎了,他惡狠狠地說道:“火器又怎么了?樹海,跟著本將帶人殺過去!我非破了他的火器不可!”
孟和不知天高地厚,還妄圖以亂軍戰勝神機營。
轟!轟!轟!
洪武大炮再度發力,炮彈射中元軍陣營,其中有一枚正好落在孟和的五步之外。
“將軍小心!”
樹海忙撲倒了孟和,周遭反應慢的親兵被炸倒了一片。
這仗沒法打了,孟和被神武大炮的威力震懾住,下達了一個最正確的命令。
“全軍撤退!撤往光山!”
若樹海一意孤行去沖殺神機營,等后面的明軍到了,剩余的元軍會被明軍“包餃子”。
孟和領著敗軍,改變方向往北面跑,而率領明軍的黑甲大將卻不依不饒,領著人繼續追擊元軍。
他們是一路追一路殺,斬殺的元軍不知道有多少,虧得元軍跑到了光山上,暫時占據地利優勢,才得以喘息。
光山下,盧庚、蒲紅、曹憲三人對楊帆的敬仰,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盧庚興奮地說道:“楊總兵神機妙算,那孟和果然被迷惑,以為五軍營主力在遼河套,卻沒想到我軍已經趁著慶典,悄悄來到了鎮北關外!”
黑甲大將掀開面甲,摘去頭盔,露出楊帆英俊剛毅的面容,他高聲笑道:“孟和與哈剌章關系極差,若哈剌章遇見危險,孟和必不會用全力進攻鎮北關,不難猜?!?/p>
說著,楊帆將長槍給了一邊的親衛,說道:“讓將士們將光山給我圍住,記住,不能放任何一個元軍下來!孟和愚蠢,竟自投羅網!”
頓了頓,楊帆繼續說道:“讓將士們就地結營,再派出哨騎往四平、賈道站、歸仁縣那邊去,有任何異動,立刻稟報!”
盧庚、蒲紅、曹憲三人領命而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楊帆早就計劃好的。
從八月初遼東安樂州祭典開始,五軍營就分為兩部分,往遼河套與鎮北關邊境悄悄移動。
不過前往遼河套的人數并不多,也就一萬人,而鎮北關這邊才是主力。
楊帆命翟能率領三千營騎兵,合一萬的五軍營在遼河套鬧出好大動靜,故布疑陣扮作五軍營主力要吞并哈剌章的假象。
一方面吸引巴圖等人派遣援軍馳援哈剌章,另一方面麻痹孟和與阿古達木等。
選擇孟和為突破口的原因很簡單,孟和與哈剌章矛盾很深,且孟和所在的西豐,偏安一隅,利于楊帆奇襲并且開展后續的計劃。
奇襲孟和不過是第一步,后面的激戰才剛剛開始。
光山下,營寨到了晚上已經建立起來。
楊帆卸去甲胄,與眾將官議事。
燭火搖曳,王圖輕聲念著今日的戰報。
明軍突襲孟和,陣亡三百零八人,傷約有一千五百人左右,不過重傷的很少,戰力未受影響,斬元軍五千余人,另外俘虜元軍一千余人。
孟和麾下的兵卒也就兩萬人,死了四分之一,孟和的心估計都在滴血。
楊帆輕聲說道:“一千人的俘虜送去鎮北關,吾沒有精力去管那些俘虜,還有,本官要寫一封信給巴圖。”
李景隆今日第一次指揮神機營,就打了一個勝仗,整個人無比亢奮,他興沖沖地說道:“大人可是要給巴圖下戰書?”
楊帆仰面而笑,說道:“下什么戰書,吾要寫一封勸降書,勸巴圖趕快投降,還能保住富貴,否則,孟和的下場,就是他巴圖的前車之鑒!”
李景隆聞言笑了,說道:“大人,巴圖見到您的勸降書,八成會氣死?!?/p>
楊帆悠然一笑:“如今孟和被困在光山,來不來救就看巴圖的了,告訴翟能,讓他從遼河套撤軍,按照計劃行事!”
明軍兵圍光山,孟和敗走鎮北關,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賈道站。
賈道站位于四平市南,乃是巴圖從四平進攻清陽堡的一個重要的樞紐,前方大軍進攻清陽堡,巴圖與巴雅爾等人就在賈道站。
“我去面見孟和將軍,勸說他出兵猛攻鎮北關,可是孟和將軍一意孤行,還讓人將我架走,我剛離開不久,就聽到三聲炮響,明軍從南面殺出銳不可當,正是明軍的五軍營!”
趙遠狼狽地站在軍帳中央,身后還有灰頭土臉的孟和潰軍。
“明軍來得突然,直取中軍,孟和將軍嘗試反撲兩次,都未成功,往回撤退的時候被明軍的火器部隊阻擊,損失慘重,現在,孟和將軍已經退守光山!”
巴圖眉頭緊鎖,臉色陰沉得嚇人,巴雅爾扶著額頭一言不發。
良久,巴圖才恨聲說道:“孟和糊涂!不管是否全力進攻鎮北關,怎可那么松懈?攻城的時候四周連哨騎探子都沒有?現在被困在光山,那是死地!”
光山名為山,其實這山也就是一個小山包,里面的山石多了一些,可以為屏障。
關鍵是,光山里面沒有什么吃的,亦沒有水源,楊帆兵圍光山,用不了幾日渴都得渴死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