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呂先生,要培養(yǎng)青霉素必須先找到青霉菌,就是腐爛的水果、蔬菜等上面長出的綠毛,或者漿糊上長出來的,這種東西應該很常見。”
青霉素這東西實際上在隋唐時就有所應用,長安城的裁縫會把漿糊產生的綠毛涂在被剪刀劃破的手指來幫助愈合傷口,而這種綠毛產生的物質其實就是青霉素素菌,所以楊帆才想著培養(yǎng)青霉素。
宮里的內官、宮女,還有侍衛(wèi)全都在按照楊帆的要求,尋找青霉菌,這么大的事情自然瞞不住,很快,全應天城的人都知道了。
韓國公府,李善長坐在廊檐下,與李存義對弈。
人人都知道韓國公李善長身體不好,不過,他們不知道韓國公的身體只在白日不好,每當日落西山,李善長都會走出屋子,他這病三分真七分假,更多的是為了明哲保身。
李存義輕聲說道:“太孫已經被送到了宮里,聽說呂復也去看過了。”
李善長“嗯”了一聲,見狀李存義繼續(xù)說道:“太孫的病來得及,來得猛,兄長啊,您說萬一太孫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么辦?”
李善長的神色如同古井一般沉靜,道:“太孫沒了,還有太子殿下,還有太子殿下的三子朱允熥,那依舊是開平王的外孫,你急什么呢?”
李存義卻面露焦急之色,說道:“兄長,皇太孫素來受陛下的喜愛,未來陛下百年之后太子殿下繼位,皇太孫就是我大明鐵打的第三代君王,可他若是沒了,我們是不是要早做準備?萬一陛下鐘愛呂氏的子嗣呢?”
李存義為何著急?
究其原因在于朱雄英的身份特殊,他的外祖父是開平王常遇春,舅公是藍玉。
朱雄英的身上有明顯的淮西集團的標簽,不管朱雄英愿不愿意,在未來他都會倚重淮西勛貴,也會看在外祖父、舅公、娘親的面子上成為淮西集團的靠山。
可朱雄英若是夭折了……變故就多了。
李善長摩挲著手中的黑色棋子,幽幽說道:“存義,胡惟庸那件事,還沒有給你提個醒,讓你清醒過來么?”
聽聞“胡惟庸”三個字,李存義臉色頓變,結結巴巴地說道:“過去那么久的事情,兄長……兄長還提他作甚?”
李善長的臉色變得嚴厲,低聲道:“上次因為胡惟庸,你差點被牽連,連累我韓國公府上下百口,就是因為你要鉆營,要站隊,這一次太孫的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你什么都不許做!”
雖然李善長不在外面活動了,但韓國公府里,李善長說一不二,李存義也真心敬畏這個兄長。
李存義縮了縮脖子,說道:“兄長放心,我只派人打聽消息,絕不多做任何事。”
李善長這才稍稍緩和了語氣,他語重心長地說道:“我李家有如今的富貴不容易,為兄也看明白了,只要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夭蛔聊ツ切┯械臎]的,陛下不會動我李家,你去吧。”
待李存義離開,李善長才望著皇宮的方向,喃喃道:“太孫啊,你可千萬要渡過這一劫啊。”
皇宮內,楊帆望著朱標身后跟隨的二十多個內官宮女,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捧著尋來的青霉菌。
朱標輕聲說道:“按照楊先生你的要求,刪選去了八成,還剩下這些,你看看可用否?”
楊帆在那些人面前走過,仔細觀察,然后點了點頭:“不錯,這些都能用。”
青霉菌有了,下一步就是將青霉素放在培養(yǎng)基上培養(yǎng)。
古代當然沒有現(xiàn)代的條件,所以楊帆決定用糧食粉末、果汁,以及蔬菜汁,分別混合土壤之后來模擬現(xiàn)代的培養(yǎng)基。
二人正說著,呂復已經帶著另外一批的宮人來了,他們還帶來了大批的帷幔與火爐等東西,甚至還有木桶等物件。
楊帆對呂復說道:“呂先生,這里先交給您來布置,我出去與殿下說些話。”
朱標望著來往不停的宮人,忍不住到了外面問楊帆道:“楊先生這樣,當真能培育出救雄英的藥?”
楊帆點了點頭,解釋道:“殿下,這青霉菌找到了后續(xù)便是培育,這培育的溫度與濕度都有要求,一般來說溫度需要控制在二十五到二十六度之間。”
朱標眉頭緊鎖,喃喃道:“何為二十五度與二十六度?先生要怎么控制?”
楊帆指了指帷幔與火爐等物,道:“有這些東西就可控制,這些天我會一直照看這邊,請殿下放心。”
頓了頓,楊帆說道:“殿下,我有另外一件事要說,殿下千萬要照顧好皇后娘娘,我怕娘娘心疼太孫,貿然進入太孫的居所,萬一染上了病癥……娘娘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人。”
朱標點了點頭,說道:“楊先生盡管在這里煉藥,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說,本宮一定為先生辦到!”
朱標離去,楊帆便連夜開始了青霉素的培養(yǎng)。
雖然楊帆告訴朱標,這溫度應該維持在二十五度與二十六度之間,但培育的過程里面一共有三個階段,溫度各有不同。
分別是菌種活化與斜面孢子的形成、種子發(fā)酵,以及發(fā)酵生產的階段,三個過程溫度都有區(qū)別,尤其是發(fā)酵生產,溫度需要先高再低。
時間悄然流逝,轉眼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天。
京城的氣氛變得微妙,朝中大臣上早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朱皇帝。
朱元璋也沒有了往日精神,退朝后往往在武英殿處理政務半日,就要去乾清宮。
馬皇后心憂孫子,已經瘦了兩圈。
有幾次,馬皇后擔心宮人們照顧不好,要強行要去照顧孫兒,都被朱標、朱婉兒給勸說了回來。
現(xiàn)在馬皇后唯一的指望,就是楊帆能順利“煉制”出靈丹妙藥,救救朱雄英的命。
坐在那兒,馬皇后雙目無神,問朱婉兒道:“楊帆那邊怎么樣?順利么?”這話,馬皇后每天都要詢問朱婉兒一遍。
聞言,朱婉兒輕聲說道:“夫君在那邊盯著呢,之前他不是說已經接種了什么青霉菌到什么基上,那邊有呂先生還有太醫(yī)院的太醫(yī)一同輔佐,母后,您別擔心。”
馬皇后的眼眶紅了,道:“我怎么能不擔心?雄英那孩子從小就沒了娘親,現(xiàn)在還要遭這份罪,他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說著,馬皇后不禁落淚。
朱婉兒見母親傷心,心里也不好受,安慰道:“母后您別哭呀,夫君不是說了么?藥很快就能煉制出來,雄英會沒事的,他可是咱大明的皇太孫,有上天照拂呢……”
朱婉兒還未說完,云奇腳步匆匆地從外面跑進來,連通稟都未通稟一聲。
“娘娘!娘娘!”
馬皇后見云奇來,眼中有了光,連忙問道:“是不是楊帆的藥出來了?”
云奇臉色慘白,顫聲道:“娘娘,不好了,長孫……要不行了!”
馬皇后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要不是朱婉兒攙扶,恐怕會直接倒地。
“我可憐的孫兒啊!”
馬皇后強撐著一口氣,趕往朱雄英治病的地方。
朱雄英就住在坤寧宮旁邊,馬皇后到的時候,朱元璋、朱標、呂氏都在。
“讓開!本宮要去看雄英!”
馬皇后害怕見不到朱雄英最后一面,就要往里面沖。
朱標在前面攔著,勸說道:“母后,呂先生已經進去診治了,且等等,且等等。”
馬皇后淚眼朦朧,說道:“這些日子,每次我要去見雄英你都是這番話,等等,等等!結果等來了什么?”
馬皇后一哭,朱婉兒強撐的淚水也倏然落下,呂氏亦跟著哭泣,朱元璋眉頭緊鎖,一言不發(fā)。
過了一會兒,臉上遮著面巾的呂復才走出來,見到朱元璋等人,他隔著很遠便摘去面巾,又特意凈手換了外衣才走過來。
“草民拜見陛下、娘娘、殿下……”
朱元璋一把扶住了呂復,問道:“先生不必多禮,雄英的情況如何?”
呂復擦了擦汗水,說道:“剛剛草民給太孫行了針又用了藥,暫時穩(wěn)住了,不過距離太孫發(fā)病已經十二日,草民的湯藥作用越來越小,今日的行針已經是最后一個辦法,若是再惡化下去,恐怕……”
朱元璋的虎目里面閃過一抹悲色,然后問呂復道:“楊帆那邊情況如何?藥還有多久能出來?”
呂復想了想,說道:“最快今晚,最遲后日。”
朱元璋徹底待不住了,隨著呂復一起前往楊帆制作青霉素的宮殿,宮殿外面有錦衣衛(wèi)把守,里面有諸多的醫(yī)官在忙碌。
本來呂復想要去叫楊帆,卻被朱元璋給攔住了。
“讓楊帆全力制藥,不必出來浪費時間,另外你告訴楊帆,若是他這個制藥成功救了雄英,咱封他為侯爵!”
大明的侯爵都是身上有軍功的,朱元璋愿意破例給楊帆授侯爵爵位,可見朱雄英在朱皇帝心中的位置。
呂復入了宮殿,這里面的氣溫比外面要暖和不少,且不斷有人在控制溫度。
“楊大人?楊大人?”
楊帆正在桌案上忙碌,用清水浸泡培養(yǎng)基,再利用簡易的漏斗過濾固體物質。
“太孫情況如何?”
楊帆頭也不抬地說道,他搖晃了兩下白玉杯里面的液體,神情嚴肅。
呂復嘆了口氣,說道:“老夫本以為能撐到半個月,可是皇太孫畢竟年紀太小了,身體不如成人,今天就已經到了極限,老夫行針給太孫又拖延了一下,大約,大約還有半日的時間吧,老夫在外面沒有敢說具體的時間。”
楊帆“嗯”了一聲,說道:“呂先生,請您去將我準備的好的蒸餾設備取來,咱們必須加快速度了!”
他已經獲取了含有青霉素的液體,一般來說要去除雜質的,可以使用沉淀、結晶、蒸餾三種方式。
朱雄英的情況突然惡化,讓楊帆決定采用蒸餾的方式。
當然,楊帆不止提煉出了一瓶青霉素液體,其他人那邊也提煉出了九瓶液體。
在使用一樣的方式蒸餾提純后,便得到了較高純度的青霉素。
周遭的醫(yī)官們見狀欣喜若狂,催促楊帆趕快獻藥。
“不急不急,這青霉素在給太孫使用之前,必須確認是否有活性,來人,將準備好的腐爛食物取上來,其他人繼續(xù)提煉剩余的青霉素!”
朱雄英本來就命在旦夕,若楊帆給他用了沒有抗菌活性的青霉素,可就壞了。
楊帆現(xiàn)在就是在跟時間賽跑,他幾乎是一刻不停盯著用了青霉素的食物,驗證活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了子時,傳來消息,皇太孫朱雄英病情又有反復!
這下朱元璋不再等待,大步流星地往宮殿里面走去。
“楊帆!你的藥還要多久!”
吱呀——
大殿的門忽然打開,楊帆在眾人的攙扶下,手中捧著一玉瓶,高聲喊道。
“陛下,臣楊帆幸不辱命!此藥,當可救皇太孫!”
楊帆太累了,這些日子幾乎是不眠不休在制作青霉素。
“第一次用藥劑量可以大一些,這個呂先生知道要用多少,請陛下速帶呂先生去給太孫治病!”
朱元璋得了藥,顧不得許多,親自帶領著眾人趕往朱雄英的居所,然后和朱標親眼看著呂復將藥喂給了朱雄英。
由于藥物發(fā)揮作用需要時間,故大殿之外連夜挑燈,馬皇后等就在外面坐著等消息。
等待的時間最難熬。
朱標來回踱步焦躁不安,朱雄英是朱標最寵愛的兒子,否則也不會到外面巡視帶著朱雄英。
一想到朱雄英是因為自己而患病,朱標的心好似油煎刀扎一樣難受。
楊帆披著一件狐裘披風,坐在朱婉兒身邊閉目養(yǎng)神,他已經疲倦到了極致,卻怎么都睡不著。
歷史上朱雄英就是因為這次生病去世,楊帆的所作所為堪稱在與天斗。
可是,他,能斗得過老天爺么?畢竟自己本身就是天道送過來的。
哎!
楊帆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朱雄英若是去世,大明的命運恐怕會變得與歷史上一樣。
朱婉兒握住了楊帆的手,心疼地說道:“夫君累了便睡一會兒,有了消息妾身叫你。”
楊帆搖了搖頭,他現(xiàn)在哪有心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