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相較于天下,此刻的極度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讓三人的腳步都有些踉蹌。
蘇寒感到識海中一陣陣針扎似的刺痛,神識過度消耗的后遺癥開始顯現。
陸雪琪臉色蒼白如雪,握著天琊神劍的手微微顫抖,九天靈力的虧空讓她氣息紊亂。
碧瑤原本靈動的眼眸也黯淡了許多,操控傷心花進行精細的輔助,對她的心神是極大的負擔。
“我們的狀態太差了,此時分開,若遇強敵,各自危矣。”蘇寒停下腳步,眉頭微蹙,說出了現實的擔憂。
陸雪琪聞言,清冷的目光掃過周圍寂靜的山林,緩緩點頭:“蘇師兄所言極是。此地雖已遠離幽冥入口,但難保沒有其他勢力或被先前動靜吸引來的宵小。”
碧瑤也收斂了笑容,點頭贊同:“沒錯,我現在感覺一陣風都能吹倒,可不想剛出龍潭又入虎穴。得先找個安全地方恢復元氣再說。”
三人意見一致,暫時壓下了各自宗門立場可能帶來的尷尬。
當務之急,是恢復實力,確保安全。
“前方不遠處有一處我早年游歷時發現的僻靜山洞,頗為隱蔽,應該安全。”陸雪琪輕聲提議道。
蘇寒和碧瑤自然沒有異議。
在陸雪琪的帶領下,三人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在一處山崖瀑布后方,發現了那個天然洞穴。
洞穴入口被水簾遮掩,內部干燥寬敞,確實是個理想的藏身療傷之所。
進入洞中,三人均松了口氣。
緊繃的神經一旦放松,排山倒海的倦意便再也無法抵擋。
他們甚至來不及多言,便各自尋了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盤膝坐下,立刻進入了深沉的調息狀態。
洞內陷入了寂靜,只有隱約傳來的瀑布水流聲。
蘇寒內視己身,情況不容樂觀。
他運轉師門功法,引導殘存靈氣,緩慢滋養受損的經脈和幾近枯竭的神魂。
陸雪琪周身泛起淡藍光暈,太極玄清道緩緩運行,吸納著微薄的天地靈氣。
天琊神劍橫于膝上,微微嗡鳴,似在護主。
碧瑤的修煉方式則迥異,傷心花懸浮身前,散發白光,鬼王宗秘法更側重于靈魂與精神的修養,涓涓細流般的靈力修復著她耗損的心神。
洞外月落日出,日光透過水簾,投下斑駁光點。
直到第二日正午,三人才陸續從深沉的入定中醒來。
蘇寒睜開雙眼,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恢復了清明。
神識刺痛感減輕大半,靈力恢復了三四成。
他看向兩女。
陸雪琪氣色稍好,清麗臉上恢復了些許血色,眼神清冷依舊。
碧瑤已恢復些許活潑,站起身活動筋骨:“總算緩過一口氣了!剛才感覺魂魄都要離體了。”
“此次消耗太大,非一日可復。”蘇寒沉聲道,“此地隱蔽,靈氣尚可,我們或許需在此盤桓數日,徹底恢復后再做打算。”
陸雪琪微微頷首:“穩妥為上。”
碧瑤自然也無異議。
于是,三人便在這水簾洞中暫時安頓下來。
調息療傷之余,難免有所交流。
起初,氣氛因正邪之隔而有些微妙的凝滯。
蘇寒身為散修,尚可自如些。
陸雪琪恪守門規,言辭清簡。
碧瑤則顧忌身份,言語間也收斂了幾分往日的跳脫。
但共歷生死的情誼終究難以磨滅。
加之洞中歲月枯燥,隨著傷勢逐漸好轉,三人間的交談也慢慢多了起來。
多是討論此次幽冥之行的兇險,交流修行心得。
蘇寒見識廣博,對陣法、符文、乃至一些上古秘辛頗有見解,常令陸雪琪和碧瑤暗自驚訝。
陸雪琪道法精深,對靈力掌控、劍道領悟的見解,每每切中要害,讓蘇寒和碧瑤受益匪淺。
碧瑤雖出身鬼王宗,但聰慧機敏,思維跳脫,常能提出些奇詭卻頗具啟發性的想法,尤其在幻術、靈魂領域,有其獨到之處。
數日相處,三人雖未明言,但彼此間的了解與信任,卻在不知不覺中又深了一層。
這一日,三人傷勢均已穩定,靈力也恢復了七八成。
蘇寒正在洞口觀摩瀑布,體悟水之靈動。
陸雪琪在一旁擦拭著天琊神劍,劍身映照著她清冷的容顏。
碧瑤則有些無聊地把玩著傷心花,目光時不時瞟向洞外的蘇寒和陸雪琪。
忽然,她眼珠一轉,起身走到蘇寒身邊,笑嘻嘻地問道:“蘇寒,你接下來有何打算?繼續云游四方嗎?”
陸雪琪擦拭劍身的手微微一頓,雖未抬頭,卻顯然也在留意這邊的動靜。
蘇寒轉過身,看著碧瑤,又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陸雪琪,沉吟片刻道:“幽冥一行,讓我深感自身不足。冥府破碎,輪回失衡,背后恐有驚天隱秘。我欲追尋此事,但需更強實力。或許會尋一僻靜之處,閉關一段時日。”
碧瑤眨了眨眼:“追尋冥府之秘?這聽起來可比云游刺激多了!”她湊近些,壓低聲音,“喂,帶上我怎么樣?我對那些鬼鬼神神的事情最感興趣了!”
蘇寒一怔,未及回答。
一旁的陸雪琪卻忽然開口,聲音清冷:“冥府之事,關乎重大,非是兒戲。”她抬起頭,目光直視碧瑤,“鬼王宗行事詭譎,你若參與,恐引人誤會。”
碧瑤聞言,秀眉一挑,看向陸雪琪:“陸姐姐,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鬼王宗就一定會壞事似的。這次若不是我,你們能那么順利穩住陣法嗎?”
陸雪琪神色不變,淡然道:“碧瑤姑娘之功,陸某并未否認。然正邪有別,立場迥異,合作一事,可一不可再。”
“哼,好一個正邪有別。”碧瑤有些不悅,“我看是有些人門戶之見太深才對。”
眼見氣氛有些緊張,蘇寒連忙打圓場道:“二位,冥府之事虛無縹緲,從長計議不遲。當下我們還是先考慮如何離開此地,打探外界消息為上。”
碧瑤哼了一聲,別過臉去。
陸雪琪也垂下眼簾,繼續擦拭天琊,不再言語。
但經此一事,三人間那層因暫時合作而模糊的界限,似乎又清晰了起來。
洞中氣氛一時有些沉悶。
又過兩日,三人修為盡復,甚至因禍得福,修為各有精進。
是時候離開了。
站在瀑布之前,水汽撲面。
蘇寒看向身旁二女。
陸雪琪白衣勝雪,清冷如仙。
碧瑤綠裳靈動,巧笑嫣然。
他知道,一旦踏出這一步,三人便要直面各自的身份與背后錯綜復雜的勢力糾葛。
“走吧。”蘇寒深吸一口氣,率先穿出水簾。
陸雪琪和碧瑤對視一眼,目光一觸即分,隨即各展身法,緊隨其后。
三人立于崖邊,山下景色一覽無余。
“蘇寒,你要去哪里?”碧瑤再次問道,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陸雪琪也靜靜看向蘇寒。
蘇寒望著遠方起伏的山巒,沉默片刻,緩緩道:“我需先去一趟河陽城。”
“河陽城?”碧瑤有些驚訝,“那是座繁華大城,魚龍混雜,你去那里做什么?”
“打聽消息。”蘇寒解釋道,“幽冥之行的動靜不小,或許已有風聲傳出。河陽城消息靈通,或能知曉外界動向。而且……”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需要尋找一些關于冥府和輪回鏡碎片的古老典籍,河陽城的山海苑,藏書頗豐,或有線索。”
陸雪琪聞言,眸光一閃:“山海苑……確是個去處。”
碧瑤卻撇撇嘴:“古籍有什么好看的,悶也悶死了。”她眼波流轉,忽然笑道,“不過河陽城我熟啊!那里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我帶你去!”
蘇寒看向陸雪琪:“陸師姐有何打算?”
陸雪琪略一沉吟,道:“我也需將此次經歷回稟師門。河陽城亦有青云門別院,我可順路前往。”
言下之意,竟是同路。
蘇寒心中微動,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同行一程,到了河陽城再作計較。”
碧瑤立刻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三個人一起走,總算不無聊了!”
陸雪琪看了碧瑤一眼,并未反對。
于是,三道身影便自崖邊掠下,化作流光,向著河陽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