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人,便是遠在天運星,一臉古井無波的公孫衍,他的眼神中透出熾盛精芒,只身來到命運長河。
他看向河面。
不久前,那里似乎矗立著一道影子,對他釋放出陣陣惡意。
這人或許要與他為敵?
當公孫衍繼續推演,想要看清那人面容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被那洶涌潺潺的河水給迷了眼。
無論他怎么睜大眼睛,都無法看清那道黑影,到底是來自何處。
公孫衍只能感知到,那道影子對他的惡念很深,如一頭獵食的猛獸。
“這是哪里冒出來的老鬼,怎么會揪著我不放?”
公孫衍蹙眉,他不怕與人為敵,畢竟他活了一萬多載,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
他惹過的敵人多了去了。
只是眼下的這道黑影,卻讓公孫衍感到很不安。
因為他連對方的一絲氣機都未曾摸到,那道黑影卻盯上了他......
公孫衍自從踏入命運一道之后,還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的事情。
特別是在當前的特殊時機下,他的那股不安,更顯得沉重了。
公孫衍抬手,想要強行演化那人的身影,至少也要弄清楚敵人究竟來自何方。
可讓他感到無比棘手的是,無論他怎么推演,都只能看到一條滾滾長河。
似乎那道身影已與人間界的命運長河融為一體,超脫了大道,成為了一種至高存在......
公孫衍清楚,這絕非對方已經超脫,不然的話,他是不可能有所感應的。
這是因為對方在命運一道的造詣不俗,從而導致的這般場景。
畢竟每個生靈所演化出來的命運長河時空,都是不一樣的,所謂推演,窺視未來,其實就是一種演算推測。
這就有點類似于凡人的出身,他的未來是平民,是秀才,是商人,還是獵戶,都是可以預知的。
所謂的窺視未來,無非是根據命運修行者的偉力,選擇其中的一種可能,加以確定罷了。
低境界和同境界的生靈還好,如公孫衍這樣的存在,基本上都可一眼窺之。
唯獨面對著同樣修行命運一道,或是更高境界的強者,雙方的命運時空,便成了雙方較量的戰場。
如此一來,自然會產生諸多變數。
在那道黑影沒有對他真正出手之前,公孫衍感知不到任何訊息,甚至不會與對方的命運產生交匯。
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交戰之前,雙方各自演化各自的道,唯有冥冥中的第六感,能夠有所感應......
“計劃還未真正開始,就已經發生了未知的改變嗎?”
公孫衍的眉宇緊皺,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和龍陽子盯上的那位轉世仙神,覺醒了前世的部分偉力,從而釋放出惡意。
畢竟他這些年很少外出,不是呆在天運星,就是在域外星空流浪,得罪的強者十分有限。
更何況,能夠阻攔他的命運推演,這說明對方在命運一道的造詣,也屬于極為頂尖的那一類。
兩種情況相加之下,公孫衍自然會懷疑起那尊轉世仙神,或是其背后的強者來。
思慮到這里,公孫衍有心想要放棄,要不要換個目標試試。
但轉世仙神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物,行蹤基本上都飄渺不定,很難被捕捉到。
五行宗的那幾位,有五指山的插手,負責遮掩天機,公孫衍更是連他們具體是誰都不清楚。
“算了,變數就變數吧。”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挺而冒險......”
公孫衍嘆息,身為命運修行者,最是忌諱超脫掌控以外的事物。
可現如今箭在弦上,卻已經不得不發。
無論如何,哪怕是失敗,公孫衍也得知道他為什么會失敗......
畢竟距離大劫降臨的日子,真的不遠了......
最后一人,則是遠在古玄域,一處不知名山巔的蒼發老人。
龍陽子。
此刻的他正提著水壺,往面前的兩個石人娃娃身上澆水。
水流往下,匯成濃霧,縈繞在兩尊石人身側。
使之看起來比較模糊。
但仔細看去,還是能依稀辨別出這兩個石人娃娃的面容,正是洛言與冷子晉的面孔。
兩個石人娃娃的中間,有一條無形的絲線,在糾纏,在碰撞,在融合。
隱隱間,這兩尊石人娃娃的氣息,變得有些接近。
如一體同出的雙胞胎那般,形,神,意都十分相似。
龍陽子拎起水壺,傾瀉水流,緩緩的澆灌。
石人娃娃身上的氤氳之氣,也變得暗淡了起來。
但就在這時,一股龐大的仙力氣息涌現,雕刻著洛言面容的石人娃娃,瞬間裂開了幾道裂痕。
緊接著,另外一尊石人娃娃的身上,也出現了幾道裂縫。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龍陽子立即頓住,而后猛地抬起頭,眺望命運長河所在的方向。
良久之后,他才一臉鐵青的喃喃道:“到底是誰?居然能讓我的棋子自晦?”
“是那位出手了嗎?”
龍陽子審視著面前的石人娃娃,只見其中的一具,已經失去了它本面的面目,化作成了一個無面人。
那縷玄之又玄的道韻氣息,居然憑空消失了。
龍陽子的第一反應,也是那尊仙人轉世神在撥弄命運之弦,干擾了他的布局。
赤海,極風島靜室。
洛言的雙手不斷變幻,掐出一道道玄奧的法訣,自身的命運玄力在仙道偉力的加持下,如擊破湖面冰層的巨石,在命運長河中蕩漾出了可怕的漣漪。
“斂!”
置身于命運長河中的青色人影輕喝,嘴里無聲默念,便有隆隆的道鳴聲震撼天際。
與此同時,洛言的身上迸現出一道瑩燦燦的流光,包裹住他的身軀,沒入命運長河內。
直至消失不見。
這一刻,洛言的神魂,肉身,還有靈識,就仿佛是化作成了一粒塵埃,從這方天地中消弭,再無一絲一毫的氣息。
徹底隱于命運長河中的青色法相身抬眸,瞥了一眼快速朝著河面沖來的三道身影,目光里閃過一絲冷意,淡淡的低語聲響起:
“三個喜歡在背后算計人的老東西,咱們走著瞧!”
“終有一天,我會跟你們挨個清算!”
盡管是寄身于命運長河內,洛言依舊能看清三道先后來此的身影,全都是他最熟悉的師長。
果然,這世間的一切,還是熟人的危險來的最隱秘。
若非他有所感應,恐怕已經著了道。
玲瓏寶塔提供的仙力消散,命運玄力大幅削弱,那條命運長河也隨之消失。
洛言的靈識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內,縈繞在虛空中的命運符文,也在不知不覺中消散開來。
那股駭人磅礴的氣息徹底不見了蹤影。
洛言睜開眼眸,輕輕吐了一口氣,輕喃道:“借來的力量終歸不是自己的,在使用的時候,會遭到很多的限制。”
“若這一次,我使用的是我自己的力量,說不定那三個老家伙還會被我給反過來算計......”
洛言的目光中透著一絲鋒芒,哪怕是有塔祖的仙力,與仲寧的前世氣息加持,他也不敢在那種神秘的地方停留太久。
只能把自身的命運氣機進行隱藏,便匆匆離開。
不然的話,洛言真想在命運長河中折騰一番,反過去算計那三個老家伙......
“不急不急,留給我的時間還很長,以后有的是機會跟他們斗法。”
洛言的眼睛微瞇,他跟第二靈身不一樣,多數情況下,他還是比較追求于穩妥,不會胡亂給自己惹麻煩上身的。
不過,當他的命運氣機,徹底融于命運長河以后,第二靈身的仇,反倒可以去報了。
洛言張口一吐,便有一圈又一圈的波紋擴散,循著第二靈身給出的那縷氣機,追蹤定位到冷子晉的位置所在。
緊接著,鑒天古鏡的仙力被洛言所借用,他的一縷靈識破開虛空,消失在了赤海。
十天后,古玄域,火霄城。
冷子晉正在一間密室中修行,他的身前懸浮著三桿巴掌大的小旗,以三才之位進行布陣,中間的區域涌現出一面扭曲的虛空屏障。
屏障中間,映照出一位中年人的身影。
冷子晉緊盯中年人的一舉一動,手中的印訣也在不停變幻。
這種印訣每變幻一分,他自身的氣息就削弱一分,變成那位中年人的大道氣機,則顯得更凝實一分。
當冷子晉沉浸在這種演化場景中時,他身后的虛空,卻突然裂開了一道豁口。
一道青色的人影憑空出現。
緊隨其后的,便是一道紫色雷霆悄然落下。
但聞耳畔一道驚雷聲響起,冷子晉猛然抬頭,身軀下意識的就想要躲避。
可惜的是,那道紫色的雷霆實在是太快,以有心算無心,頃刻間轟在冷子晉的身軀上。
‘噗’的一聲,冷子晉的肉軀被炸成齏粉。
下一刻,一道神魂影子鉆出,想要脫離這間密室。
但青色的人影只是五指虛張,便有五條淡金色的銀蛇孕育而出,五色陰雷侵襲而下。
瞬時,冷子晉的神魂也被轟擊得粉碎,徹底沒了聲息。
隱隱間,洛言還能看到那張既熟悉,又無比驚駭的臉龐。
同一時間,位于無名山峰的龍陽子掌教面色一沉,直接撕裂虛空,法相道身鉆入其中消失不見。
“閣下是何人?”
“為何要害我那徒兒?”
一聲怒吼,在九天之上徘徊,虛空都在震顫。
龍陽子能看到,有一道影子正在虛無亂流中穿行,身上還交織著他那徒兒的因果氣機。
只不過現如今的因果氣機,已經成了一團死氣,灰蒙蒙的,再無一絲生意。
虛無亂流中的黑影冷哼,洛言只身懸于其中,與那尊龐大的道身遙遙相望。
“鏡祖,弟子若是反擊的話,會不會給您惹麻煩?”洛言輕聲詢問。
“五指山大哥的命令,我五行宗中的內任何生靈,都不好違背。”
鑒天古鏡回應,但是停頓片刻后,祂又松了半分語氣,說道:
“若是你能放棄你的這縷神魂,不被對方捕捉到氣韻,那我現在就立即斬去這份仙力的鏈接。”
“如此一來,此后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會知道,也不想知道......”
“即便是仙靈大哥進行推演,頂多也只能推演到我偷偷離開過一會兒,那就不算違背門規。”
“但有一點要提醒你的是,你只有一擊的機會......”
聽聞此話,洛言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多謝鏡祖幫忙!”
話音一轉,鑒天古鏡加持在洛言身上的道韻瞬間抽離,只留下了一團十分純粹的仙力能量。
“按理來說,大乘境的法相身,已經窺破了這方世界的本源,一般的手段都難以傷到他。”
“即便我現在擁有了一份仙力能量,有資格站在大乘老怪的面前叫板,但想要傷到對方,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洛言清楚,他跟大乘境的修士,中間隔著好幾個大境界,一般的攻擊手段,著實難以見效。
除非他能釋放出一種極致的力量,強行轟開一切屏障。
“或許只能強行一試了。”
洛言的眼神決絕,似乎是第二靈身不管不顧的性格影響到了他,又或許是從命運長河中,所看到的那些畫面。
致使洛言的心中都凝結了一股郁結之氣,他的內心不平靜,唯有進行瘋狂的殺戮,方可徹底抵消。
“凝!”
洛言低喝,身側突然涌現出數十種大道法則,在仙力能量的加持下,這些大道法則的氣息開始暴漲。
“給我壓縮!”
洛言大吼,面色開始猙獰,那數十種大道法則迸發出五顏六色的玄光,照亮整個虛無亂流空間。
隨著他不斷的釋放仙道偉力,同時又在不停的擠壓,凝聚這些能量。
大道法則所化的能量光團,變得越來越小。
頃刻間,四周的虛空開始湮滅,整個天穹都變得扭曲,宛若黑洞,吞噬一切光芒。
“給我去!”
洛言低吼,身上的道韻熾盛無比,自己也被手中的大道法則光團給點燃,璀璨的星光驚艷了十方。
此時此刻,有大道鐘聲響起,如神明降臨世間,威壓侵襲人間界。
這一擊的法則能量爆棚,蘊含著天地至理,是超越人間界的巔峰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