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等我,我會找到兒子和大哥的,相信我。”
謝呈淵半蹲下來,膝蓋微屈時褲縫拉出利落的折線,寬肩順著俯身的動作微微下沉,刻意放低的重心讓他與她平視,避免了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指尖輕輕抓住她顫抖的肩頭,聲音放得比春日溪水還柔:“大哥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孩子了,他有自保能力。”
季青棠緊緊抱著糯糯,眼神空洞茫然,遲緩地點了點頭,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謝呈淵眉峰微微蹙著,眼底盛著細碎的疼惜,黑眸亮得像夜空中最穩的星子,牢牢鎖住她臉上細小的情緒。
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肩膀,帶著訓練留下的薄繭,卻透著讓人安心的溫度。
見她忽然掉了眼淚,謝呈淵喉結滾了滾,緩緩抬起手,用指背輕輕拭去她臉頰的淚珠,動作輕得像拂過易碎的花瓣。
“在家等我,我會把他們帶回來。”
離季驍瑜回來的時間不到三分鐘,謝呈淵便帶著一身鋒利的氣息離開。
陽光落在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上,投下淺淺的陰影,衣角被風拂動,露出男人握緊的拳頭。
謝呈淵剛才的話透著沉穩又溫柔的力量,讓季青棠慌亂的心跳漸漸穩了下來。
謝呈淵讓季驍瑜留下來陪她,但她覺得自己不需要,讓他跟著謝呈淵去找人。
季青棠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呼出,仔細回憶自己最近有沒有惹過什么人。
季家大門大開著,有幾個公安在門口走動,她把他們喊進來,問了些關于她那個假大哥季謹的事。
新來的公安都不知道這件事,只有一個年紀稍大的老公安說:“不太可能是他們,盧家母女和吳雨已經去勞改了,季謹……前段時間已經死了。”
季青棠皺眉,語氣帶著一點點驚訝:“死了?什么時候的事?”
老公安回憶了一下,說:“一年多以前吧,心臟病突發死的,聽說被人發現在的時候,人都已經硬了。”
季青棠沒想到季謹竟然已經死了,不過她也沒有多少意外,沒了季家富貴滋養,季謹死是遲早的事,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既然以前那些熟人都不在滬市,那會是誰綁架了呱呱?
想起前段時間的和她有過爭執的楊音音,會是她么?
不管是不是,季青棠都不能放過,必須得找來問一問。
她不知道楊音音住在哪里,讓派出所查又太久了。
想來想去,她想到了秦玉書,或許他可能會知道楊音音家在哪里。
季青棠要出門,就不可能讓兩個孩子單獨在家,她把糯糯背在身后,手里牽著小遲和公安一起去找的秦玉書。
肉丸被關在家里,它或許是知道家里出事了,一直很安靜地趴在門口。
太陽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沉沉的天空漸漸飄起了毛毛細雨。季青棠踩著濕漉漉的雨水,一手抓著大傘遮住小遲和糯糯,自己半變身都淋濕了。
“姑姑……”小遲紅紅的眼睛擔憂地看向季青棠,“姑姑你把糯糯放下來,給我背吧,你的肩膀會磨傷的。”
糯糯年紀不大,體重倒是挺大的,背在季青棠的身后,硬是把她的肩膀勒出兩條深深的凹痕。
“不用,你拉好姑姑的手。”
季青棠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現在心中強撐著一口氣,比起心中的慌亂,糯糯的體重根本不算什么。
幾人來到秦玉書的老宅,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
青磚黛瓦的老宅浸著雨后的濕冷,朱紅大門歪斜,門環脫了臼耷拉著,漆皮剝落處露出暗沉的木頭紋理,還留著幾道深凹的踹痕。
門檻邊散落著斷裂的木簪、摔碎的青花瓷片,沾著泥濘與霉斑,像是誰隨手丟棄的碎夢。
“這是怎么回事?這不是秦家么?”
秦家比季家要小一點,但也是大戶人家,以前她經常過來玩,現在看到秦家變成一座荒廢的老宅,心中十分震驚。
跟著季青棠一起過來的老公安嘆了口氣,低聲說:“兩年前這家就被砸了,死了人,沒人敢住進去,所以就荒了下來。”
季青棠走進大門,庭院里的青磚縫里鉆出幾叢雜草,被踩踏得歪歪斜斜。
東墻下的藥臼裂了道斜紋,臼底還粘著些發黑發霉的藥渣,混著雨水發酵出苦澀的霉味。
廊下的藥柜被掀翻在地,抽屜散了一地,貼著“陳皮”“柴胡”“金銀花”的泛黃標簽已然褪色,糊在滿地碎木屑上,字跡模糊不清。
季青棠想到那個在她面前笑嘻嘻,和謝呈淵爭來斗去的男人,心中一陣酸澀。
她閉了閉眼,讓老公安在外面等她,自己進屋看一眼。
老公安卻勸她說:“最好不要待太久,要是被那些戴紅袖章的人就看見了,會很麻煩,那群人跟瘋子沒什么區別。”
季青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帶著小遲一起進屋。
正屋的八仙桌斷了兩條腿,桌面留著鐵棍砸出的凹坑,旁邊倒著把斷柄的銅壺。
季青棠帶著小遲避開地上的東西,望向墻上被撕得粉碎的祖傳醫案,紙屑與脫落的墻皮纏在一起,飄落在積灰的地面。
墻角的竹編藥籃塌了半邊,里面的干花、藥草撒了一地,與打碎的瓦罐碎片、斷裂的脈枕混在一處,空氣中彌漫著藥香、霉味與塵土混合的復雜氣息。
季青棠在桌上翻來翻去,看見完好的醫書會放進身側的大包里,旁邊的小遲見到了,問她:“姑姑這是秦叔叔的家么?”
“對,秦家爺爺是一位很厲害的大夫,你賀儒叔叔的病就是他治好的。”季青棠點頭,撿起地上書籍看了眼,收到包里,再轉頭去看別處。
秦家的東西大多都還在,想來秦玉書帶著秦爺爺離開后應該沒有再離開過。
秦家還留著很多東西,在她看來都是非常有用的東西,她怕被人糟蹋了,想著能拿就多拿一點。
小遲看見了也去幫忙收拾桌上的被人撕碎的殘書。
矮柜上的瓷藥瓶碎了大半,藥液滲進木頭紋理,留下深淺不一的褐黃色印記,季青棠將那些碎片掃走,在柜面上敲敲,手指在最低下摁了摁。
咔噠一聲,一個抽屜一樣的暗格被打開,里面放著歪倒在一起的藥瓶子,季青棠愣愣盯著這些完好的藥丸,低聲呢喃:“竟然連這些都沒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