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未時。
曹景延返回東區開塵巷壹號院，一路走去前院主樓，遠遠便見大廳里聚了一群人。
顧玉穎、柳青兒、風笑等人都站著，只有兩個衣著華麗盡顯高貴的貌美女修坐在首位左右。
右邊那人身著淺紫色宮裙，作婦人打扮。
左邊的則是一身水藍色長裙，作未出閣女子裝束，但看氣質，應該年齡不小，不似柳輕舞那般的青澀少女。
按照燧國禮數規矩，左高右低，左邊女子的地位比右邊美婦還要高！
而除了她二人，在場其余陌生面孔都是作侍女裝扮的下人。
見這般陣仗，曹景延心中犯起了嘀咕，后悔沒提前傳訊與柳青兒打聽問問，還以為柳雙語只是再送個晚輩族人來作正妻。
此刻，二女都投來目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
顧玉穎展露笑顏，招手道：“延兒！快上前來！”
曹景延卻是不緊不慢，從容自若地步入大廳，先與顧玉穎對視交換目光行了一禮，才看向前方兩人。
顧玉穎拉著他往前兩步，擺手笑著介紹右邊美婦，道：“這位是姨二姐，郭蕭氏。”
曹景延了然，曾聽對方說起過，原來是郭睿在青云宗那個青梅竹馬的師姐，娶回去做了二房妾室。
“梁延見過蕭姨！”
郭蕭氏微微頷首，言簡意賅回了句：“你好。”
曹景延看向左邊一直盯著自己不曾移開視線的女子，卻未等來顧玉穎的介紹，不禁暗自狐疑。
場內安靜了會。
當所有人目光都齊聚到水藍色長裙女子身上時，她站起身走到曹景延面前，嘴角翹起一絲弧度道：“年紀輕輕，定力不錯，柳雙語是我小姑，我叫柳雨岑，水靈根金丹二層境，是你未過門的妻子。”
聞言，在場除了郭蕭氏，眾女皆是愣住，一臉驚愕，隨即表情豐富多彩。
曹景延面皮抽搐，肝膽發顫，拱手一禮直接拒絕道：“梁延見過柳前輩，謝前輩青睞，小子修為低末，不敢高攀，請前輩慎重考慮！”
柳雨岑玉手一翻，取出一張符箓，朝上面打下法決。
只見符箓泛起層層光暈，一道光弧閃現，顯化出一道虛幻身影懸在半空，卻是柳雙語坐在一張桌案前的影像，跟著傳出一陣聲音。
“小延，數月不見，甚是想念。”
“輕舞年輕胡鬧，是我考慮不周，柳姨與你道歉。”
“既你二人性格不合，兩不情愿，婚約就此作罷。”
“雨岑是我親侄女，一直在祖地潛修，不曾有過婚配。”
“她雖年長你許多，但年長有年長的好處，善解人意，體貼入微。”
“于我等壽元長久的修士而言，年齡差距不是問題，雨岑資質、容貌、修為皆是上佳，柳姨覺得你們甚是般配，也問過雨岑意見，愿與你攜手。”
“有她輔佐，我相信你一定能在長生大道上走得更遠。”
“梁延，你的天賦潛力，柳姨看在眼里，不必謙虛，也不要有其它顧慮，此事就這么定了！”
“婚事諸多具體事宜，你與雨岑好好商量。”
“他日得空，記得來通州看柳姨！”
話音落下，影像消散，符箓也隨之化作灰燼。
曹景延目光閃爍不定。
柳雨岑傳音道：“你可以選，若你覺得不合適，便隨我回通州，家族另選一個與你年齡、境界差不多的女子嫁你，不過可能不是天靈根。
若你覺得我行，那我便留在青巖，我既然來了，便是經過深思熟慮，無絲毫違心，將來嫁給你，定一心一意向著你。
至于你我之間的修為差距，無需在意，我二十歲時才煉氣八層，境界還不如你高，你和林奔斗法的‘聚像符’我看了，給足資源支持，你很快能趕上我。”
曹景延抿著唇，心思電轉，腦海中各種思緒亂飛。
柳雙語就是知道自己不會去通州，才給這么一個不是選擇的選擇。
可娶一個金丹強者回來，與入贅無異，以后哪里還有話語權？
柳氏這是要徹底將自己掌控住啊。
而且，很多天靈根都結不了丹，何以肯定自己這真靈根能結丹成功？
何況自己這個真靈根還是冒牌貨！
念及此，曹景延猛然反應過來，能讓柳氏將一個金丹女修委身下嫁，這是把自己當做一顆可以隨時舍棄的棋子啊！
而導致這一結果，恐怕范東來收自己為弟子在其中起了決定性作用。
此刻，見他臉色變化不定，柳雨岑傳音笑道：“不急，婚期不是定的下個月么，你好好考慮。”
曹景延回過神，隨口回問：“你多大？”
柳雨岑對視一眼，美眸眨了眨道：“今年一百一十七歲。”
曹景延默了下，朝二女先后拱手，開口道：“兩位遠道而來，舟車勞頓，請暫且住下，容我考慮清楚后再給答復，慕云，安排兩位前輩歇息，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少女秦慕云似乎還在震驚中，愣了下才應聲稱是，趕忙上前招呼，請客人去往里院。
等柳雨岑和郭蕭氏領著侍女隊伍浩浩蕩蕩離開。
曹景延環視一圈其余人等，眼神示意顧玉穎、柳青兒和風笑三人，朝里間走去。
入得書房。
曹景延揮手布置隔絕屏障，看向三人問：“聽說通州柳族有三名金丹強者，柳雨岑是其中之一？”
柳青兒搖頭道：“不是，三位金丹老祖都是男子，柳雨岑我以前沒見過，也不曾聽聞過。”
顧玉穎開口道：“柳氏三名金丹眾所周知，如今出來個柳雨岑，當是以前雪藏起來的。”
曹景延又問：“怎會安排一個金丹強者來？”
顧玉穎目光閃了閃道：“應是沒有其她合適的女子了，此前大姐不是說了么，許你天靈根，只有天靈根才配得上你。”
柳青兒跟著道：“據我所知，除了柳雨岑，柳族有四個天靈根女子，只有柳輕舞適齡能婚配，另外三個已經嫁人或者招了贅婿，其余天靈根都是男子。”
曹景延看去道：“青姐，你去幫我招呼好，順便替我探探消息和口風。”
柳青兒頷首，欠身一禮。
待她離去，曹景延重新布置隔絕屏障，問出同樣一個問題：“怎會安排一個金丹強者來？”
顧玉穎朝風笑看了眼，卻是大智若妖，直接推測洞悉了柳族的心思，說道：
“不限于皇室風族制衡和打壓的原因，以前的通州柳族是個相對純粹的修仙家族，主要靠生意發展傳承，少有族人出入朝政，都是些小官小吏。”
“但無論在哪，任何時候，土地和人口都是最根本的資源！”
“以前覺得柳族與皇室實力相去甚遠，但如今突然出來一個柳雨岑，可推斷柳家暗中隱藏積蓄了不少力量，定是柳氏覺得時機成熟，到了可以與人爭雄的時候。”
“前有郭睿脫離宗門下山立族，柳族和青云宗聯合，足可與整個皇室抗衡。”
“現有柳雨岑擇你為夫，關鍵在于范東來，柳雙語定是得知并確認了范東來收你為徒的消息。”
“而范東來曾為司天鑒副首尊，雖已卸任，但門生部下各種人脈關系還在。”
“延兒，不知你是否清楚，司天鑒是燧國所有修仙勢力一起組建的，不歸皇室一家獨管，只有司天鑒下面的鎮守府才是皇室嫡系，統領軍隊。”
“如此一來，柳族可以通過你與范東來的關系，將你扶上位，謀劃執掌司天鑒。”
頓了下，顧玉穎面露擔憂道：“延兒，雖然你很優秀，但比你表現更優秀的年輕天驕不是沒有，若只是你個人，柳族還不至于送上金丹期的柳雨岑。
你只是一顆棋子，利用完可以舍棄的棋子，若姨所料不錯，待行婚禮，你可以試試要求與柳雨岑圓房，她多半要找理由拒絕。”
風笑聽得連連點頭，出聲道：“阿延，我覺得穎姨說的很有道理。”
顧玉穎抿了下唇，又道：“這只是我們能推測到的冰山一角，實際遠比想象的復雜，除了皇室、青云宗、柳族，其余宗門和家族大勢力也身在其中。
柳族定然蓄謀已久，但卻是陽謀，別人看得明白，關鍵在于各自的選擇和應對，而如你我這般底層修士，最終不過是斗爭的犧牲品罷了。”
曹景延眼皮跳了跳，問：“范東來是故意的？”
顧玉穎和風笑對視一眼，后者眨眨眼道：“應該不是吧，范老沒多少壽元了，早已無心權利，對他沒什么好處。”
顧玉穎想了想道：“可能是巧合，正好被柳族看到這個契機，所以選了你，可即便沒有此事，你也上了柳氏的船，將來也是沖鋒陷陣的馬前卒，嫁妝資源不可能白送。”
頓了下，她改為傳音道：“對不起，延兒，都怪姨，讓你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曹景延吸了口氣，咧嘴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我命由我不由天，豈容他人輕易安排掌控！”
風笑美眸閃動，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不可察地翹起一抹弧度。
曹景延看去道：“笑姐，要不要退婚，現在還來得及。”
風笑展露笑顏，說：“更想嫁你了，今后肯定很精彩，平淡安穩雖好，但我喜歡刺激和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