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延一路去到捕房，一間足夠容納百人以上的寬敞大廳。
已經有二三十名捕快匯聚到此，三三兩兩分散各處，或低聲或傳音交談。
見他進來，眾人紛紛側目，神色各異，有審視，有戲謔，有好奇……
曹景延掃視一圈，只認識其中三人，陳凌風、霍山正以及李忠，都是隸屬于北區捕頭聶泉麾下。
與陳凌風和李忠頷首致意，曹景延走去一處角落靠墻的位置坐下，暗自觀察著一個個捕快。
大部分都是煉氣圓滿境，其中有好幾個是臉上有皺紋的老者。
他聽涂斐說起過，即便是中年、青年面孔形象，很多捕快也是六十歲往上的年紀。
監察司捕快是朝廷正式編制，官階從七品，相當于地方縣令，但因監察司隸屬‘司天監’，實際上捕快的權利比地方縣令要更高。
類似的又如監察司二把手‘指揮使’，與地方城主同為正四品，‘指揮使’無權干涉城主治理，卻有監督調查之權，權利要高那么一點。
而設立于城池內的客卿府，是監察司從屬機構，府臺是從四品，卻與城主平起平坐，前者管理修士，后者負責凡人百姓。
監察司捕快是個很吃香的職位。
走關系進來的大多資質一般甚至平庸，能混到一個捕快的位置已然到頭，沒有足夠的境界實力去到更高官位。
而靠本事考進來的人，都是在煉氣圓滿浸淫多年的強者，殺出重圍謀得職位，卻又因年齡問題，氣血下滑難以筑基，基本一輩子停滯在煉氣期，占著捕快位置不動。
如林奔這類，做個幾年便有更好的去處或者高升，但畢竟是少數。
所以，監察司捕快的流動性比較小，很多是干了十年以上的老油條。
不多時。
涂斐走了進來，與人頻頻打招呼，最后坐到曹景延邊上，說：“這么早！”
曹景延道：“剛到，還以為我最后一個呢。”
涂斐笑道：“通知的是未時三刻，還有一刻鐘，不急。”
接著，他改為傳音道：“我從東區過來的，昨夜與你分開后便去了石泉別苑，妥了，風奇多給了一百，五千六，一會給你。”
曹景延點點頭，問：“知道說什么事嗎？”
涂斐搖頭道：“不清楚，應該就是白語薇的事，難得捕快一次聚這么齊，一般都是每年劃分轄區的時候聚一次，我都還沒去過我辦公書房。”
曹景延笑道：“我也沒去過。”
二人交談間，捕快陸陸續續進來。
一直到開會時間，總共四十五名捕快，除了逃走的白語薇，還差三個。
曹景延不由得傳音問：“林奔人呢？”
涂斐眨著眼回道：“昨晚我沒跟你說么？哦，可能是當時分贓興奮，忘記了這茬，林奔當晚領了任務去河口鎮，不然，以他的性子，昨天就上門找你了！”
這時，四名身穿藍紫色錦袍制服的捕頭先后走了進來， 一起去到平臺左側窗口處聊天。
涂斐傳音介紹道：“聶泉左邊那個叫方淮，負責南區的捕頭，筑基四層境，方淮左邊的叫沈言信，西區的，和聶泉一樣筑基五層，最后那個黑臉大漢是東區的，叫歐陽小鋒，筑基六層境，司里最近都在傳他要高升做副指揮使了。”
頓了下，他接著道：“副指揮使空了一年多，而彭煉在都統位置做了六年，按理應該是他上去，結果被新來的歐陽小峰占了，歐陽小峰出自玄羽宗，原先在竹溪坊市做捕頭，來青巖只干了不到半年，顯然是奔著副指揮使的空缺來……”
聽了詳細，曹景延微微頷首，不由得問：“彭煉什么背景？”
涂斐唏噓道：“彭煉是散修出身，當年從煉氣七層巡邏開始，做過牢差、捕役、典牢、捕頭……一步一步爬到都統位置。
他在青巖監察司待了三十多年，之前的副指揮使調走后，他有機會上的，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
都統和副指揮使職階上是同級，都是從四品，不過副指揮使是指揮使的副手，統籌管治整個監察司方方面面。
如今的青巖監察司，基本是韓都的一言堂，司臺大人幾乎不露面，我還是七年前剛到青巖的時候遠遠見過一次。”
頓了下，涂斐饒有興致道：“若真是歐陽小鋒做副指揮使，后面彭煉肯定要與他明爭暗斗，你別看彭煉沒什么強硬背景，但在青巖多年，根基深厚，也有眾多人脈關系，歐陽小鋒未必斗得過，聽說之前那個副指揮使就是被彭煉擠走的。”
話鋒一轉，涂斐又道：“對了，因為彭煉的散修出身，監察司眾職位的散修，很多都是他的親信，比如捕役，你那四個捕役是彭煉安排的吧，平時說話做事注意點。”
曹景延心中一動，還真沒想到這一茬。
此前李思荷傳音說過，說江決四人是彭煉特意從別的崗位挑的，沒有背景，可以安心使喚，合著可能埋了眼線！
現在想來，當時李思荷應該是帶有暗示提醒的意思。
念及此，曹景延不由得咽了下口水，心中發緊，后背沁出冷汗，暗暗祈禱江決不是彭煉的人。
他給江決識海下的禁制符文出自《星河煉神決》，雖然有信心彭煉認不出來，但江決不知道，若江決是彭煉的死忠，定會上報，不會擔心彭煉解不了一個煉氣修士的禁制。
“大意了，早知道該聽族長的，滅口才最穩妥！瑪德！”
曹景延心中暗罵，后悔不已。
若江決是彭煉的人，此刻還未事發，要么江決沒來得及上報，要么被彭煉壓下，捏在手中當把柄。
涂斐注意到他表情不自然，笑道：“我的捕役是自己去校場挑的，等入職滿半年，每個捕快可以自己招一名捕役，甲級捕快有兩個名額，這是不上臺的潛規則，到時候可以找靠譜的親信在身邊打下手，免得給人在背后使絆子。”
曹景延默默頷首，抬頭看去門口。
只見一個身著藍色長衫的陌生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身側后一步跟著都統彭煉。
眾人連忙起身正身，齊行禮高呼：“見過司臺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