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后，時不時的，聞伯庸總是打電話誠邀邊沐出去參加各種團拜年會、商務聚會、醫藥界同仁年會……之類的職場聚會，聲稱在圈子里混，一個成功的醫生僅憑精湛的醫術那可是遠遠不夠的。
邊沐不想跟他走得太近，借口醫館這邊雜事纏身，每回都婉言相拒了。
不過，聞伯庸的禮遇邊沐向來都認，一直覺著聞院長最多也就是俗氣了些，人還是挺不錯的。
“患者家屬鬧事啦？”語帶關切，邊沐表情平靜地問了問。
“何止啊！辦公室讓他們打砸了好幾間！拘期一過換人接茬兒鬧，煩死了！我們好心好意出錢給他們辦轉院，愣是賴著不走，漫天要價！簡直了……”多少有些氣急敗壞，聞伯庸一臉惱怒地介紹了一番。
“病情耽擱了？”依舊一臉平靜，邊沐語氣平和地問道。
“說不好……糖尿病并發癥，糖尿病足，運氣不好，手下那幾個蠢貨一開始可能有點大意了，也該著倒霉，正好趕上過年，醫院正常放假，醫護那邊可能也有些大意，最后就拖成那樣了……”
“這兒是個風口，可別把您再給吹感冒了，咱里邊聊！”說著話，打個非常客氣的手勢，邊沐禮讓了一下。
“不了吧……那邊要是真走到截肢那一步，賠錢倒是小事了，這會兒方便過去一趟不？幫我鎮鎮場子！”
“您也太高看我了，糖尿病足真要走到截肢那一步，那跟癌癥治療難度能有多大差別，就算你我第一時間趕回去那不也與事無補嘛！自己人，咱有啥說啥，甭管啥原因，病情已經發展到那一步了，急也沒用不是！看您這還冒著一頭虛汗，著著急急的再落點什么病根那可就太不劃算了！請！”不由分說，邊沐將聞伯庸禮讓進一樓大廳。
羅戰旗約著鞏醫生出去吃飯去了，順便熟悉一下周邊環境，這會兒，樓上樓下的再沒其他什么人了。
求人難！求人出面替自己解難更難！求名氣漸盛、羽翼漸豐的當紅名醫更是難上加難！
尷尬地笑了笑，聞伯庸勉強在邊沐對面落座，心里有事，根本顧不上四下里打量一下醫館這邊都有哪些新變化。
事不關己，邊沐自然顯得不慌不忙，上飲水處沏了兩杯茶果熱飲端到茶幾上。
“敗火呢！嘗兩口，真的！眼下您這狀態一不留神落點病根在身上，將來都是麻煩！”說著話，往對面一坐，邊沐慢條斯理地喝了幾口熱飲。
跟之前相比，聞伯庸當時就覺著邊沐這是學著別人開始拿腔作勢、端架子了。
嘴角不自覺地微微抽動了一下，聞伯庸顯得有些不大自在了。
看在眼里，邊沐心下不由暗自偷笑了幾聲。
“這是著急的事嗎？！著急管用嗎？！一上來就‘抓’人過去替你扛雷了事，臉大得你！我欠你嗎？！真是的！一把年紀了，這醫生當得怎么越老還越糊涂了！”邊沐心下不由暗忖道。
在邊沐看來，依照正常邏輯，聞伯庸至少應該將患者的電子病例先拿給自己看看，如果真給耽誤了，自己去了也白搭啊！安慰幾句也就把老頭打發走了。
假若還有緩兒，那雙方也得坐下來將責權利什么的講在當面、說個清楚，省得將來邊沐再跟著他們醫院一起倒霉。
現如今的邊沐早已不是先前那個一遇事就勇往直前地往前沖充當“濫好人”嘍！
那不瞎逞能嘛！
二人都不說話，邊沐反正不急，你連詳細病情都不介紹一下，我肯定不會挪窩的。再說了，聽著挺重的病情，哪是一兩個鐘頭就能有個結果的，午飯沒吃、下午還得接診，誰也不是鐵打得不是！
聞伯庸頭上的汗漸漸少了。
“我這邊沒什么事了，方便過去瞅一眼不？”聞伯庸那可是老江湖了，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好。
“瞧您這意思，相關病例應該沒怎么翻閱吧？”一點兒沒客氣，邊沐笑著說道。
“前些日子不是忙嘛！這不才上班沒幾天嘛！真沒顧得上……”
“男的女的？”
“男的，71了，兒孫滿堂那種人家！”
“村里的？”
“那倒不是，西城那邊本地人，開茶莊的，退休前就兼職開茶莊，這家人吧，個個生財有道，他老婆原先也有正式工作，退休前就雇著人開著煙店，退休后把人一辭自己打理，一家子人精！這么多年，可是攢了不少錢呢！”病情一問三不知，關于人家的家世聞伯庸反倒打聽了不少。
唉！聞院長這二年過得……
姥爺生前總愛說，這人吶！心眼用在哪兒，那兒就不容易出差錯；相反，心不在，大概率，遲早會惹麻煩。
“這種家庭背景聽著不該是無理取鬧那種貨色啊！對吧！依照尋常邏輯，他們最擅長討價還價了吧？找律師！打官司！這才是他們該有的正常反應吧！怎么就不計后果呢？還鬧那么兇呢？！他們家的訴求重點在哪兒？”一臉疑惑，邊沐問道。
“患者有個侄子，開健身館的，另外還養著幾個車隊，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聽說他大伯被醫院誤診了，直接就叫人過去鬧事，手底下有兩個男大夫說話也有些欠妥，一來二去的就頂了牛了……”
“我就說嘛！那……您肯定已經請西醫方面的專家鑒定過了，是不是很快就得做截肢手術了？”
一聽這話，聞伯庸趕緊點點頭。
不用問，中醫專家，尤其那種專科醫院的特診專家聞伯庸肯定沒少請，結論大體差不多：必須截肢！
“患者家那個大侄子堅決反對截肢！要么，支付巨額賠付款！要么，保人，不能因為醫院的失誤就此殘疾，是這樣嗎？”
聞伯庸連忙點點頭。
“眾位老師都做了最終診斷了，我過去還有什么意義呢？！”笑了笑，邊沐變相推辭了一下。
“誒！他們哪能跟你比啊！想當初，在你老家，你不是及時救助過一個姓葛的患者嗎？后來還資助他開了個餅屋什么的，一家子開開心心做起了小吃生意，現在日子過得其樂融融的……”嚯！聞伯庸連這事兒都能打聽得一清二楚，不服不行！
“那能一樣嗎？那位葛先生身上可是有功夫的！那一次，關鍵性技術要領在于幫扶著將其體內仁督二脈打通，最終，葛先生幾乎是靠著自身的免疫力才扛過那一關的！一個開茶莊的，您覺著他哪兒像個習武之人吶？！”說笑間，邊沐打趣了聞伯庸幾句。
聽到這兒，聞伯庸頓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