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年說道:“柴縣長,這幾筆款是縣政府撥給幾家企業的獎勵和補助資金,這點沒錯。”
“以前是撥給工業園區,后來東開區成立,合并工業園區后,這筆款就撥到東開區的賬戶,由東開區負責具體下撥。”
“根據東開區的行政規則,下撥這些錢需要幾家企業提供去年的產值產能數據,還有就業報告?!?/p>
“可是,據我所知,這幾家公司都沒有提供可靠數據,按照東開區的管理原則,我們沒法下撥這些錢呀!”
柴大富聽到“可靠數據”幾個字,嚇了一跳。
肥臉不受控制抖動了一下。
“賀書記,這是不是搞錯了?”
“相關的數據,在年初幾家企業已經提交到縣政府?!?/p>
“縣政府這邊也過了常務辦公會,并提交財政局審核?!?/p>
“這筆錢只是按程序過一下東開區的賬戶,是不需要你們再核準資料的?!?/p>
賀時年點頭道:“柴縣長說得有一定道理?!?/p>
“我們也不是要審核這些資料,只是按照東開區管理程序,沒有這些資料作為依據。”
“我們沒辦法過會簽字,畢竟,誰也不想承擔責任不是?”
柴大富一愣,看了幾位老板一眼。
“賀書記說得有道理,你們也聽見了,那就按照賀書記的要求,提供相應資料吧!”
這時,有個老板坐不住了。
“柴縣長,賀書記,不是我們沒有提供,我們提供了,提供了好幾次?!?/p>
“但是鄧主任說我們的數據不合格,要求我們審核后再提供?!?/p>
“為了這件事,我親自跑了好幾天管委會了?!?/p>
“是呀,我們公司也一樣?!?/p>
“我也一樣?!?/p>
……
幾個老板七嘴八舌,聲音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柴大富皺起了眉頭。
難道是鄧春榮卡的?
可是,鄧春榮哪里有膽子卡這筆錢?
柴大富看了賀時年一眼,一下子就想到了,這是賀時年在背后操作的。
對,賀時年是有意的。
柴大富說道:“賀書記,有沒有這回事?”
賀時年攤攤手:“我聽管委會那邊說,他們是收到了材料,只是這些材料都不合格?!?/p>
一個老板激動道:“賀書記,提供給政府的材料和給管委會的是一模一樣的呀,這點我們可以保證?!?/p>
柴大富道:“賀書記,既然兩邊的材料一致,怎么會不合格呢?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賀時年也不想再打太極,道:“幾位老板提供的數據和我們掌握的實際數據有出入,不符合。”
“我說得再直接一點,這些數據是假的,是有水分的。”
聞言,所有老板都是一愣,臉色一下子就綠了。
而柴大富的心臟猛然狂跳。
這些事,柴大富清楚,在坐的老板也清楚。
但清楚是一回事,說出來是一回事。
顯然,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賀時年竟然會當面說出來。
“假數據,怎么會是假數據?”
“這些數據都是政府核定的……”
賀時年的話讓這些老板有些炸毛了。
“賀書記,你這話可不能亂說呀!這是要負責人的?!?/p>
賀時年淡淡道:“我是不是亂說,幾位老板都清楚?!?/p>
“如果幾位老板覺得我胡說,我們可以組織人手去你們廠房調查取證?!?/p>
“到時候我有沒有亂說,一下子就清楚了。”
一聽這話,剛才還有些激動的老板們瞬間啞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在當場,臉色由綠轉白。
柴大富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要是真去查證,那還得了?
到時候不捅破天都是輕的。
“幾位老板,這樣吧,你們先回去,這件事我和賀書記商量一下,盡快給大家一個結果?!?/p>
聽了賀時年的話,這些老板本就心慌意亂。
此時柴大富讓他們先走,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等幾人離開后,柴大富將辦公室門關了起來,又主動給賀時年遞了一支煙。
“賀書記呀,你好歹也是要成為副縣長的人了,剛才那些話能隨便說嗎?”
“縣政府常務會議已經通過的事情,你那么較真干什么呢?”
“這些錢本就和東開區沒有關系,只是借用你們的賬戶走一下賬而已。”
“你直接撥下去不就完了,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賀時年淡淡一笑,道:“柴縣長,說實話,我也不想管這件事。”
“但是這筆錢到了東開區的賬戶,就和我脫不開關系,畢竟那么大金額支出?!?/p>
“按照東開區的辦公原則,那是要開會的,會議紀要是需要我簽字的。”
“簽了字,我就得負責任吧?”
柴大富一時無語,狠狠吸了一口煙。
論嘴上功夫,他不如賀時年,膽量勇氣心理素質等他也不如賀時年。
畢竟賀時年在常委會擴大會議上,連縣長和紀委書記都敢怒懟的人。
換做柴大富,哪怕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常委會擴大會議如此做。
賀時年繼續道:“柴縣長,我也說實話吧,這幾家企業,我都安排人調查過?!?/p>
“他們提供的數據水分很嚴重,產值產能以及員工數量都根本達不到獎勵和補助的標準?!?/p>
“這筆錢通過東開區的賬戶,要是真出了事,東開區不可能脫責,我個人更不可能?!?/p>
“此外,我今天如果同意支付這筆錢,那明年呢,后年呢?怎么辦?”
“他們今年多申報一萬,明年就會是兩萬,后年就會更多!”
“這些企業這么干,那么其他東開區的企業又會不會效仿?”
“柴縣長,不是我個人和他們不過去,也不是我危言聳聽?!?/p>
“如果這么搞,東開區的營商環境就徹底完了?!?/p>
柴大富咬牙切齒,面色漸漸冷了下來,但又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
“賀書記,昨天的常委會,你將紀委書記和阮縣長都得罪了。”
“你下一步是副縣長,到時候還要在阮縣長的帶領下開展工作?!?/p>
“如果你繼續對著干,你后面的工作怎么辦?到時候很難開展呀!”
“我也和你明說了,這件事阮縣長已經親自干預和過問了?!?/p>
“他的要求很簡單,以最快的速度將這些錢撥下去?!?/p>
“賀書記,賀大書記,我實話告訴你吧,東開區牽扯了很深的東西?!?/p>
“要是真出了事,不是你能頂住的,也不是我能抗住的?!?/p>
“你就睜只眼閉只眼,給我柴大富這個面子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