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春生被她一通話說得沉默了片刻，但他依舊不覺得自己有錯，“你若說那惡霸一家，那我覺得他們一家都該死，能養(yǎng)出那種惡霸的能是什么好人家？”

“你去打探過了？確定那一家子真的都該死？”姬臻臻反問，“歹竹出好筍，反之，歹筍也有可能出自好竹，你若說你調(diào)查過了，那一家子的確從上到下都爛透了，那我沒話說。但若你只是無差別地詛咒作惡者連同跟他所有有關(guān)系的人，這難道不是遷怒？”

隨春生冷笑，“皇帝震怒之下可以誅人九族，我為何就不能詛咒惡霸一家？在我這里，他所犯下的罪行，他的家人活該連坐，我管他是不是好竹出歹筍。”

姬臻臻脫口就道：“你要跟我扯皇帝，在我這兒也是一樣，株連九族都是狗屁。”

隨春生：……

魯老族長震驚得瞪大了鬼眼。

雖然山高皇帝遠(yuǎn)，但他也知道天大地大皇帝最大，若說句皇帝的壞話被聽去了，那是要砍腦袋的，這小天師居然敢說皇帝是狗屁！

姬臻臻：“咱們再說這魯家村的詛咒，就當(dāng)那會兒全村的人都逼迫過魯月香，致使她心中抑郁想不開上吊自殺，那這么多年過去了，當(dāng)年那一批人全都死光了，冤有頭債有主，這詛咒也差不多該停了，再繼續(xù)，便太過了。

我想，你娘子在天之靈，也不愿見你如此偏激行事，魯家村負(fù)她之人居多，但也有很多是好心人，你這種一桿子打死所有人的做法，你猜你娘子會不會贊同？”

隨春生怒然道：“我娘子不贊同又如何？她就是太善良了才會被自己的族人逼死！”

“娘子明明說好要跟我重頭開始，她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我的骨肉，我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她還給孩子做了小衣裳……如果不是被他們逼得太狠，她豈會丟下我，帶著肚子里的孩兒一起去死！”

“都是他們的錯！都是這群人！如果不是因?yàn)轸敿掖逵谖矣卸鳎绻皇且驗(yàn)槲以隰敿掖褰Y(jié)識了娘子，我恨不得他們所有人都去死！”

隨春生發(fā)完怒火又開始懊悔自責(zé)，“他們有錯，我也有錯，娘子心事重重，強(qiáng)顏歡笑，我卻沒有看出來，她口口聲聲答應(yīng)與我重新開始，其實(shí)從來都沒有放下那件事，我早該看出來的，怪我，都怪我……不該聽娘子，娘子她總會因?yàn)閯e人而委屈自己，為什么要等族長去處決，我應(yīng)該在最開始的時(shí)候就直接咒死那兩個(gè)害我娘子的毒婦，叫她們死無全尸……”

此時(shí)的隨春生情緒極不穩(wěn)定，憤怒、懊悔，悲慟，鬼哭之聲伴隨著陰風(fēng)陣陣。

姬臻臻皺眉，右手虛空畫符，一枚金色符印朝他魂體上打去。

符箓作用下，隨春生漸漸鎮(zhèn)定下來，但依舊冷沉著一張臉，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

姬臻臻很想拿棒槌敲他一記，“你娘子是個(gè)很好的人，她的確不該死。但有時(shí)候活著的那些人還不如死了痛快。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因果循環(huán)，又為何只留下一抹殘魂在此，你干脆整個(gè)靈魂都留在這里，詛咒的效力豈不更好？”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詛咒之力并不能真的詛咒魯家村生生世世，等你這一抹殘魂什么時(shí)候消散了，這詛咒之力也就沒了吧？畢竟你這詛咒之力并非真正的獻(xiàn)祭靈魂，不過是分出那么一小縷魂魄成了這詛咒的引子，等引子沒了，詛咒自然也就淡了。”

魯老族長聞言，一對鬼眼幽幽發(fā)光。

這豈不是說只要小天師滅了眼前這隨春生的殘魂，他們魯家村的族人就能得到解脫？

若非還有理智，魯老族長都想直接當(dāng)著這隨春生殘魂的面，叫天師滅了他了！

過往懺悔和心虛皆因詛咒和畏懼，在魯老族長看來，魯家村的確有對不起隨春生的地方，但隨春生這詛咒實(shí)在是過分了，在經(jīng)過這么多年之后，魯家村族人也早就不欠隨春生什么了。

若是鏟除這殘魂之后就能令魯家村恢復(fù)正常的話，魯老族長沒有絲毫猶豫地贊同天師滅掉隨春生的這抹殘魂。

姬臻臻的目光淡淡掃過魯老族長，仍舊落在隨春生身上。

隨春生聽了這話卻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一張半透明的俊美鬼臉上竟還能看出幾分倦意，“竟被你看穿了，既如此，那便滅了我吧。這么多年，煎熬和后悔的何止是這魯家村的人，下詛咒的是我，被詛咒所困的也是我，早該消散了。”

“我又沒說要滅了你，普通人沒有將靈魂一分為二的本事，你這一縷殘魂說起來是殘魂，實(shí)則是隨春生靈魂的一部分，少了你這部分，對他影響怕是不小，不如我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隨春生先是怔住，隨即詫異，“你的意思是……你要送我去地府？”

但不及姬臻臻肯定，他便笑了，“口氣不小，你想如何送？開個(gè)鬼門讓我進(jìn)去，還是請來鬼差帶我去？若是前者，饒你本事滔天真能隨意打開鬼門，那我一抹殘魂進(jìn)入鬼界，也只有被其他大鬼撕碎的下場，若是后者，我在陽間混沌多年，還對普通人施以詛咒，鬼差抓我回去，我也是下地獄的下場。小天師，你說你這是善良還是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