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仍舊安靜,鄭啟言閉著眼沒有動。停車場里光線昏暗,俞安側頭看向他,再次出聲。
這次他總算是睜開了眼睛,英俊的臉上有些少見的迷蒙,活動一下了身體后解開了安全帶。
兩人下了車,俞安將車鑰匙交給他,他卻沒接,問道:“不上去?”
才剛睡醒,他的聲音里帶了幾分慵懶,低沉又磁性。
這人有著一張好看的皮囊,輕易就將人迷惑。俞安知道他話里的意思,沒去看他,說:“不了。”
鄭啟言沒說話,見她執拗的遞著鑰匙也沒去接,兩人一時就那么僵持著。
停車場里偶有車來往,俞安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盼著這人快點兒接過鑰匙,見他遲遲的不接后只得抬頭看向他。
鄭啟言仍舊是一副慵懶的樣兒,只是看她的目光里帶著審視。俞安的心里一驚,他已伸手接過了鑰匙,淡淡的說了句辛苦,轉身往電梯那邊去了。
俞安沒乘電梯上去,從車道繞了一圈后才從停車場入口處出去。她的心情說不出的低落,想起剛才那人的目光,心里更是涼了半截,他剛才看她那樣子,是覺得她是有什么企圖么?
到了這一刻,她哪里不明白,這人需要的,就是一個不能有任何情緒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床伴而已。
其實她是早知道的,只是心里到底還是有所期待。他身邊從不缺女人,她又算得了什么?
她很快平靜下來,到路邊去攔車回家。天空中飄起了細細的雪花,落在臉上冰冰涼的。情緒到底低落,回到家中她胡亂的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
一整天下來筋疲力竭,她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覺,可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許久之后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一整晚她都沒睡好,做了長長的夢,亂七八糟很不真切,只覺得很冷,醒來時渾身冰涼,她呆呆的躺了會兒,起身倒了一杯熱水喝下身體才慢慢的暖和起來。
外邊兒下了一整夜的雪,她沒有遲到的習慣,估摸著這天氣肯定會堵車,早早的就出了門。果然到公司人都還沒到,石敏倒是準時的出現了。
俞安發現她不喜歡遲到,時間總是控制得恰到好處。跟在她身邊,她也慢慢的學了一些她的良好習慣。
一連幾天都在忙,到家幾乎都是倒頭就睡,無暇去想其他。
不知道是大家都忙還是她在刻意回避,明明只是樓上樓下,她卻連趙秘書也沒再見過,
這天早上才到公司沒多久她就被石敏叫去了辦公室,讓她去郊區那邊見一客戶,她本是要親自過去的,但臨時要去見另一個客戶,趕不回來,就只能讓她過去了。
俞安應了下來,這段時間天氣都不好,臨行前她看了看天氣預報,下午有大雪,她打算早去早回,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她雖是看過天氣預報也打算早去早回,誰知道過去客戶卻不在,打電話去說是馬上回來,她卻足足的等到中午才見到人。
這人非但不守時也難纏得很,俞安甚至懷疑石敏是不想同這人打交道才讓自已過來的。但既然已經來了,她也非常有耐心,客戶顧慮重重她也沒有一點兒不耐煩。
待到敲定下來,客戶對她非常滿意,說她是他見過最有耐心的小年輕,并要留她吃飯。
彼時已是四點多,天空暗沉,云層由遠而近一層層壓下來,仿佛隨時都會有一場暴風雪。
俞安本就擔心下雪路況不好,趕緊的拒絕了,說她還要趕回公司去。
老板很是遺憾,未再挽留,叮囑她路上小心。
俞安同人告了別,才剛剛離開沒多久天空中就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她還打算走高速快點兒回去,誰知道到高速路口才知道因會有暴風雪高速已經交通管制。
她只得換了其他道,暗暗的祈禱雪不要來得那么大,好歹也等她回城。
但她的祈禱沒有用,風雪來得很猛烈,天地間瞬間就暗了下來,明明才五點多,天卻像快黑了似的。
她怕自已被凍在路上,心里暗暗著急,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注意著路況。
其實她早上等著時就猶豫著是否先回公司,但又想著難得再跑一趟,心里抱著僥幸這才留下來等著。現在后悔已沒用。
她走的是縣道,開始時車輛還不少,隨著雪越來越大,道路越來越冷清。
有同事打來電話,詢問她到哪兒了,說雪太大,路上危險,石經理說了讓她回來不了隨便找個地方住一晚。
俞安雖是應下,但這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哪有什么住的地方。只能先往回趕。
風雪中道路安靜極了,偶有點點昏黃的燈光。路上漸漸的有了積雪,車子開始變得很容易就打滑。
俞安還沒有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開過車,盡管十分小心翼翼,還是打滑了幾次。
她的手心里冒出了汗,哪里還敢往前開,將車靠在路邊停下,一時愁容滿面。
過了那么久,見后面來的車慢慢的往前駛去,她又大起膽子來,慢慢的開著跟在別人的后邊兒走。
本是打算找個有人家的地方再停下的,誰知道下坡時車子再次打滑剎不住車,她一急之下打了方向盤,車子陷進了旁邊兒的溝渠里。
她被嚇得不輕,人雖是沒事,但下車看了看輪胎陷進去的地方不由萬念俱灰。她暗自后悔懊惱,早知道就不該走了。
今兒真是干什么都不順,風雪吹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她趕緊的回了車上撥打救援電話,但這樣惡劣的天氣人肯定是來不了的,只能等雪停了再說。
俞安不死心,下車找了幾塊石頭墊著,試圖看看能不能將車倒出來,但哪里倒得出來,她試了幾下車子都是紋絲不動,最后只得氣餒的作罷。
正泄氣時后邊兒有車過來,她試圖向對方求助。對方倒是下車看了看,但也沒辦法,說可以載她回城,等雪停了再說。
俞安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勁,婉拒了對方,回到了車里。
這輛車過后就再沒了車,車子處于山坳間四周只有風呼呼怒吼聲,讓人心里發毛。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著事兒,越想越是害怕,她鎖好車門握手機。
雪一直下著,時大時小,等待的時間既煎熬又漫長,她在恐懼焦灼的情緒中迷迷糊糊的打起盹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刺眼的燈光亮起,有車像是停了下來。她還有些戒備之心,沒敢下車。直到一道臃腫的身影在她的車旁停在,拍著車門叫她,她才趕緊的打開了車門。
外邊兒站著的是老許,在這時候見到熟人,俞安有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叫了一聲許師傅,問道:“您怎么會在這兒?”
老許呵呵的笑著,說:“我們剛從外地回來,我就說這車有點兒眼熟。那么大的雪你怎么會在這兒?”
俞安將來這邊見客戶的事兒以及車子打滑的事兒說了,說到最后才想起老許說的‘我們’,她往后邊兒的車子里看去,果然見里邊兒是坐了人的。
她身體一時有些發僵,老許已走到車邊同鄭啟言說這邊的情況。沒多時他打開車門下車來,看也沒看俞安一眼,同老許往車前去看陷進去的車輪。
很快兩人輪番上陣,試圖將車倒出來,但車子也只稍稍動了動。老許對將車倒出來信心十足,從車里拿了工具又去找石塊墊去了。
鄭啟言一回頭瞥見俞安一張雪白的臉埋在紅格子圍巾里凍得瑟瑟發抖,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不知道這女人腦子在想什么,大雪天竟就這么出來,他到底還是淡淡的說道:“去后面車里坐著。”
俞安搖搖頭,低低的說了句不用。
鄭啟言也懶得管她,上前給老許遞工具。
那么大冷天讓人在雪地里忙俞安的心里愧疚,想說點兒什么看著一旁的鄭啟言到底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萬幸的是這次墊了石頭鄭啟言上車搗鼓了一番后車子被倒了出來。
俞安長長的松了口氣兒,車子雖是倒了出來,但現在雪堆得更厚,她又哪里還敢上路。
老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很快從后邊兒的車里拿出的防滑鏈來,笑著說他還備有好些鹽,他常在外邊跑,算是經驗很豐富了。
防滑鏈沒多時便上好,老許本是要自告奮勇的要開俞安的車,鄭啟言一言不發的上了車。
俞安還想著同老許一起,這會兒見他上了車也只得硬著頭皮的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坐了進去。
她倒是謹守著下屬本分,上車便先客客氣氣的向鄭啟言道了謝。
鄭啟言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開著車跟在了老許的后面。
車中很快暖和了起來,俞安剛才被凍僵的身體漸漸回暖,臉上也有了淡淡的紅暈。
一路兩人誰都沒有說話,路況不好車子速度很慢。鄭啟言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前方。
但車子駛了沒多長一段,儀表盤上警示燈亮了起來,提示油箱沒多少油了。
鄭啟言幾乎就沒說過話,這會兒被氣得笑了起來,看了俞安一眼,說道:“以后出門能不能帶上腦子?那么大雪天非要出來晃車子還不加油,我真好奇你的腦子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
俞安的臉瞬間紅了起來,訕訕的說不出話來,到底還是抱著僥幸,說道:“應該還能堅持回去。”
“應該?”鄭啟言冷笑了一聲。
俞安這下閉上嘴不再說話了,她試圖看附近有沒有加油站,但最近的加油站已快進城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堅持到。
她惴惴不安提心吊膽,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問道:“那怎么辦?”
“你說呢?”鄭啟言將問題拋給了她。
俞安氣餒得很,猶疑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說道:“要不請許師傅等一下,您同他回去,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鄭啟言就睨了她一眼,她只得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接下來的時間里兩人都沒再說話,俞安的一顆心都在油表上。前邊兒的老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車子漸漸的不見了影兒,沒有要等著他們的意思。
車子又駛了一段后到了路疑似小賣部的地兒,鄭啟言果斷的停了車,打開車門下了車。
俞安本是想問他要去哪兒的,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大雪天氣沒什么生意,老板已經準備關門,見到有人又將門打開。
鄭啟言買了一包煙,不知道同人說了幾句什么很快又返回了車中,見那女人眼巴巴的看著他,抽了一支煙出來點著,說道:“在這兒等著,老板說加油站有人可以送油,我已經讓人送過來了,路況不好估計得要那么久。”
俞安訕訕的,點了點頭沒說話。
鄭啟言也沒有說話,在一旁抽著煙,大概是老許看不見他們打來電話,他接了起來,沒說車子沒油,只讓他先走。
兩人一時在車里默默的等著,路邊昏黃燈光點點,大概也因為有人一起,俞安沒再覺得時間那么難熬了。
她安安靜靜的坐著,鄭啟言抽完了一支煙后大概是等得百無聊賴,時不時的看她一眼,卻又沒說什么。
等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有人送了油過來。鄭啟言打開車門下了車,同對方交涉了幾句后那人很快往車里加了油。
他出手一向是大方的,尤其還是在這種惡劣的天氣里,送油來的人一直笑容滿面,還要替他們帶路,他婉拒了。
重新上了路,兩人無疑都松了口氣兒。只是那么一折騰放松下來俞安疲累不已,整個人昏昏欲睡,
她其實是又累又餓,她是中午在客戶那吃的午餐,飯菜不怎么樣很油她沒吃多少,這會兒已是凌晨一點了,腹中早已空空餓過了,剛才在小賣部她是想買點兒東西墊墊的,又怕這人說只得作罷。
但今兒這一切都是她自已搞出來的,這樣的天氣本就容易犯困,人還開著車她又哪里能睡覺,只能打起精神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