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李鸞當然知道，只是不知道女兒為什么會提起這個。

　　陳妖妖負手站在枇杷樹下，給李鸞留下一道背影而已，緊跟著李鸞就聽見女兒說道：“每個人誕生之初就已經注定了此生命運，這便是宿命。”

　　李鸞越來越覺得女兒陌生。

　　小時候的女兒只是沉默寡言而已，長大之后怎么變成了這副模樣？

　　一點都不像自己，更不像陳江河。

　　不！

　　在性格偏執這點上，與陳江河極其相似。

　　“你的意思是，每個人的人生都已被人設定好，無論怎么努力都是惘然？”李鸞覺得這個理論略顯可笑。

　　甚至反過來勸說女兒拋棄這個理論。

　　陳妖妖并不反感母親的說教，只覺得這也是宿命中的一環。

　　耐心聽完母親的訓導，陳妖妖才不疾不徐說道：“說出來您可能不相信，我從降生之初就已經看見我的命運。”

　　“什么？”李鸞下意識反問。

　　陳妖妖神色凜然，一字一句說道：“我會跳出時間長河，坐在河畔看著敵人的尸體一具具從時間長河中浮起。”

　　李鸞后退兩步，用詭異的眼神盯著陳妖妖。

　　難怪她覺得女兒變得陌生了，原來是因為陳妖妖身上多了股獨屬于強者的氣質，與其他強者類似的不近人情。

　　這還是她的女兒么？

　　“我還是我，而且始終都是我，永遠不會改變。”陳妖妖語氣堅定，再次提醒母親要讓陳江河遠離這片是非之地，“這個地方即將掀起大亂，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卷入漩渦之中，我勸母親與他離開，別再回來。”

　　李鸞抿嘴不語。

　　“你就不想見見你的父親嗎？他是全天下排得上序列的強者之一！”她忽然說道。

　　陳妖妖怔了怔。

　　顯然沒見過母親這么激動的模樣。

　　顯然。

　　是因為素未謀面的父親。

　　難道他就真的這么好么，能讓脾氣向來平和到待在這個冷宅數十年而沒有怨言的母親動怒。

　　陳妖妖低下頭，給了個含糊其辭的答復：“如果時間合適，我再與他相見。”

　　“但現在不是時候。”

　　李鸞冷靜下來，覺得剛才語氣太重了，剛想要道歉的時候陳妖妖已經轉身離開，讓李鸞心底空落落的。

　　沒一會兒后，元辛步入院子。

　　李鸞恍若未聞，坐在石桌旁發呆。

　　“孩子還沒有徹底長大，不要因為她說的某些話而憤怒，影響自我心情。”元辛淡淡開口。

　　李鸞瞥了眼元辛，“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會喜歡你。就算最終還是要嫁給你，也是出于對妖妖的考量。”

　　為了讓元辛知難而退，李鸞無所不用其極。

　　元辛還是沒有生氣，他始終堅信只要相處的時間長了，就會滋生感情。

　　“我甚至把妖妖當成自己女兒來看待，你為什么就是不能答應我？”元辛樂于追尋答案。

　　李鸞直視元辛雙眸，讓元辛平靜的眼神發生些許波動，道：“你不用說，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李鸞聲音更加冷靜。

　　“我喜歡強大的男人，而你與他相比起來遠遠不如！他注定是要成為與你父親一樣的存在，你不能望其項背！”

　　元辛再也無法保持沉著冷靜，臉色頭次變得猙獰惱怒。

　　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元辛不愿意承認不如陳江河，以至于胸腔里有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眼看元辛向前邁步，李鸞依然不懼：“你可以占據我的肉身，卻無法俘虜我的心，因為我的心早就在他那兒了！”

　　“夠了！”元辛低吼。

　　“不要再說了！在我面前，不要提起那個人！”

　　李鸞嘴角勾起幾分譏笑，分明看穿了元辛這個人虛偽的面孔。

　　元辛自知在李鸞面前失態了，深吸了口氣之后開始找補，沉聲說道：“我承認北冥很強大，然而以他個人之力是沒法與無心海抵抗的，最終還是會倒在無心海面前。”

　　李鸞幽幽說道：“每個人都會死，他會你也會。”

　　“就算他會倒在無心海面前，也注定會被世人所銘記，成為許多人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

　　“你呢？”

　　元辛太陽穴有青筋突起，被李鸞這番話刺激到了。

　　他深刻意識到，無論自己說什么，都無法改變李鸞的想法。

　　“你且看好了，北冥的下場會很凄慘，任何與他有關的人都好不到哪兒去！”元辛撂下這句狠話拂袖離去。

　　李鸞冷靜下來，眼底流淌著哀傷。

　　她不知道如何跟陳江河述說關于女兒的想法，更不清楚陳江河得知女兒想法之后會不會生氣？

　　自己似乎無法改變什么。

　　只能聽天由命嗎？

　　在李鸞對未來充滿茫然的時候，李鎮為元辛所設的晚宴如期舉辦。

　　李鸞身為元辛的未婚妻自然有資格出席，而陳妖妖自然更不必多說，乃是元帝的關門弟子，若是連她都沒有資格出席晚宴，恐怕李家就沒有幾人有資格。

　　殿宇之內，觥籌交錯。

　　陳妖妖行走在人群之間，李家的年輕子弟向她投來諂媚的目光，讓陳妖妖覺得可笑。

　　在她小的時候，這些人可是把她當成野種來看待，遭受的白眼不計其數，而現在卻成為了李家子弟最想要攀附的存在。

　　時也命也。

　　嗯？

　　陳妖妖走了幾步，發現人群中有個人正在用異樣的目光盯著自己。

　　而且視線與對方接觸之后，那個人有了明顯的神色波動，讓陳妖妖意識到這個人興許就是她素未謀面的父親。

　　她揮退左右，直直走到男子面前。

　　男子對于陳妖妖的到來深感詫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妖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壓低聲音說道：“你不該來的。”

　　男子皺眉，“你認識我？”

　　“自然認識，但我沒有必要挑明你的身份，只是想告訴你必須離開這兒。否則，無心海將會成為你的埋骨地。”陳妖妖氣質冷艷，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要求眼前的男子離開，男子深深打量了眼陳妖妖之后嘟囔道：“我說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根本不認識你，你嘰里呱啦說的這些我根本聽不懂。”

　　嗯？

　　陳妖妖視線凝聚在男子臉上。

　　皺眉道：“你不是北冥？”

　　男子哈哈大笑，笑得臉色泛紅：“我曉得了，你是北冥的女兒吧？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北冥。”

　　陳妖妖：“……”

　　“真不是？”

　　“不是。”

　　陳妖妖氣得轉身離開。

　　葉凌霄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心想這女娃脾氣真不好，與陳江河相比起來差了許多。

　　“嘿，沒想到陳江河的女兒這么叛逆，他這個當父親的怕是要遭罪咯。”葉凌霄笑著自語，一副看好戲的心態。

　　彼時。

　　陳妖妖心情煩躁。

　　沒想到竟然認錯人了，鬧了個大烏龍！

　　她目光變得銳利，視線在人群之中來回跳躍，想要找到陳江河的身影。

　　結果幾圈下來都沒有發現可疑人等。

　　讓她更加急躁。

　　人群之中。

　　陳江河早已偽裝成李家子弟，甚至戴上了人皮面具，因而陳妖妖才沒有認出來。

　　方才他其實就站在葉凌霄不遠處，以敏銳的聽覺聽見了陳妖妖的話，以及葉凌霄偷笑時的表情。

　　陳江河心底暗嘆。

　　看來李鸞還是太保守了。

　　陳妖妖哪兒是跟自己不熟？都快成為仇人了。

　　這樣下去，怕是會反目成仇。

　　陳江河還沒想到太好的辦法，李鸞已悄然走到他的身旁，“你在看什么？”

　　“你怎么來了？”陳江河詫異。

　　元辛就在不遠處。

　　若是被這家伙發現的話，麻煩會接踵而至。

　　李鸞瞧了眼陳江河的人皮面具，這副模樣雖然陌生，眼神卻騙不了她。

　　“就算你變成灰，我都認得你。你看見妖妖了么，她說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這孩子到現在還有些叛逆。”李鸞自責說道，陳江河邊走邊與李鸞說道：“興許這不是叛逆，而是孩子獨立思考之后的行動，她已經長大了。”

　　李鸞，“你就慣著她吧！”

　　陳江河失笑，“我的女兒，我不慣著誰慣著？”

　　李鸞只好把陳妖妖的想法轉告陳江河。

　　原以為陳江河會感到憤怒，甚至是悲傷，未料到陳江河對陳妖妖愈發欣賞：“孩子果然長大了，有了主見，這是好事。”

　　“你就不怪她不愿意見你？”李鸞反問。

　　陳江河，“她只是不希望我的身份暴露而已，并非不愿意見我。”

　　李鸞扶著額頭說道：“好好好，你就這樣慣著她吧，以后有你頭疼的時候。”

　　陳江河笑了笑，沒有與李鸞多說，以免被元辛注意到。

　　二人分開。

　　陳江河一直在找機會與陳妖妖私聊。

　　恰逢其時，陳江河聽見李鎮正在與元辛交談，于是在遠處停下腳步豎耳竊聽。

　　陳江河的實力在這些人之間遙遙領先，略施手段就不會被這些人注意到，便是連元辛這位元帝之子都沒有覺察。

　　元辛心情不好，借酒消愁。

　　李鎮主動來到元辛面前敬酒，向元辛賀其實力又有精進，元辛反應平平淡淡。

　　“帝子這是遇到煩心事了？”李鎮詢問。

　　元辛抬頭瞥了眼李鎮，李鎮再次往前走了兩步，元辛才說道：“你說，本帝子當真比那北冥要差么？”

　　李鎮心中微驚，平靜下來后問道：“帝子怎么會這樣想？”

　　元辛又舉杯飲盡，苦笑道：“呵呵，我前兩天與李鸞開誠布公談了談，她的心里只有北冥，還說我不如北冥。”

　　李鎮松了口氣。

　　還以為陳江河的事情敗露了呢。

　　而后拍元辛的馬屁，稱元辛比陳江河強大太多。

　　元辛早就聽膩了這些話，抬手打斷之后冷哼道：“你們每個人都是這么說，為何李鸞還是不喜歡我？我算是明白了，你們只是忌憚我父親的實力與威勢罷了，如果沒有我父親作為依仗，我比起你好不到哪兒去。”

　　李鎮默然。

　　“本帝子遲早會證明給世人看，我不弱于陳江河！”元辛冷哼。

　　李鎮心底覺得好笑，上一個自認為不弱于陳江河的帝子如今還下落不明，多半被陳江河扔在大赤爐里煉化呢。

　　這種話萬萬說不得。

　　當然，這些話李鎮可不敢當面說，免得元辛大發雷霆。

　　幸好元辛沒有繼續動怒，讓李鎮得以引回正題，請元辛出面為族中長老李藥說兩句話。

　　李藥如今被關押在無心海王庭，生死不明。

　　元辛眸色漸冷，深深看了眼李鎮，使得后者心底陣陣發虛：“帝子若是不方便，就當我沒有說過。”

　　陳江河眉頭皺了起來。

　　聽起來李藥的情況不容樂觀。

　　這個人真是的，怎么無緣無故跑回無心海，不是自投羅網么？

　　下一刻。

　　元辛反問李鎮是否知道李藥的所作所為，李鎮茫然搖頭。

　　“哼，你們李家的這位族老背叛無心海，出賣無心海的利益導致三位渡劫大能隕落，其中就包括章族的章瑞。”元辛的話點醒了李鎮，李鎮低聲說道：“所以這是章天王的意思？”

　　元辛不置可否，讓李鎮做好替李藥收尸的準備。

　　陳江河心沉了下去，面對即將被處死的李藥，很難做到無動于衷。

　　得想個辦法解救李藥才行。

　　眼看李鎮還要追問，元辛沒好氣說道：“別再問了，這事兒誰都插不了手，讓李鸞來伺候我！”

　　元辛說話的聲音很大，以至于大殿之中所有人都能聽見。

　　李鎮下意識向陳江河投來目光，意思是讓陳江河冷靜下來，千萬不要沖動。

　　陳江河沒有動彈。

　　只是看向元辛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具尸體。

　　元辛已有取死之道。

　　大殿之中所有人目光都落在李鸞身上，李鸞原本的好心情驟然消散，卻也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像是沒有聽見元辛的話。

　　哐當！

　　元辛砸碎酒杯，令大殿之內空氣近乎凝固。

　　氣氛變得肅殺與沉重。

　　李鎮臉上堆起笑容，勸元辛不要沖動，他可以去勸勸李鸞。

　　元辛不知道哪來的脾氣，一巴掌扇飛李鎮！

　　李鎮根本沒想到元辛會動手，猝不及防就被元辛扇飛，砸在地上的同時喉嚨一甜噴出許多鮮血。

　　“你，過來！”元辛指著李鸞。

　　李鸞心中忐忑不安，同時給陳江河遞了道讓他安心的目光，表示沒有什么大不了，讓陳江河不要輕舉妄動。

　　陳江河眼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眼看李鸞馬上走到元辛面前，受傷的李鎮再次來到元辛面前：“帝子，你這樣恐怕不妥吧？再怎么說我家老祖也是九大天王之一，這是我們李家的族地，便是元帝都要給三分薄面！”

　　元辛表情冷漠，眸子里蘊藏著濃濃的殺機，讓李鎮心底發毛！

　　“這沒你說話的資格，給我滾開！”元辛冷冷開口。

　　李鎮堅持不動。

　　元辛再次動手，把李鎮扇飛！

　　李鸞呼吸急促，當即開口呵斥：“夠了，不要在我李家的族地撒野！不就是陪你喝兩杯酒么，我陪就是了！”

　　元辛目光挑釁，瞇起眼睛盯著李鸞。

　　“把衣服脫了！”

　　“什么？”李鸞誤以為聽錯了。

　　元辛冷哼。

　　“我讓你把衣服脫了，在我面前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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