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叔叔的能量很大。

說是最遲晚上十點之前把事情搞定。

可實際上，下午六點半，趙衛(wèi)東還在思忖該跟白燕妮約在哪里見面的時候，一個遼遠省的號碼就打了過來。

“喂，你好我是趙衛(wèi)東。”趙衛(wèi)東立刻拿起接聽，放到了耳邊。

“趙書記，您好。”電話那邊立刻傳來個和煦如春風的聲音：“我是雪原市市局局長彭建剛，雷書記給的這電話，讓我聯(lián)系您。您要找的蔣兆業(yè)，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而且他愿意配合您的工作。現(xiàn)在他人就在我旁邊，隨時可以跟您通話。”

彭建剛這話，溫聲細語，柔和無比，若不知道趙衛(wèi)東身份的，聽著他這電話里的恭敬聲音，搞不好還以為是在向市委書記匯報工作呢。

但他沒辦法不恭敬以待，雷泰洋這位省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在電話里都叮囑他了，讓他跟趙衛(wèi)東聯(lián)系時，說話客氣點兒，他敢怠慢嗎？

“好，謝謝彭局，那我現(xiàn)在跟蔣兆業(yè)通話。”趙衛(wèi)東立刻道。

“趙書記你客氣了。”彭建剛笑呵呵一句，然后電話對面便傳來聲音：“電話對面這位是西欒縣縣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是位實心為老百姓做實事、辦好事的好干部，你有什么問題，盡管放心大膽的跟他說，不要有隱瞞。”

蔣兆業(yè)急忙連連點頭稱是，但心里忍不住有些納悶。

副市長、公安局局長，這可是副廳級干部，怎么算，也比縣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這個副處級要大吧？怎么好像這位副廳級的彭局是電話對面那個副處級的趙書記的下級一樣？

“趙書記，您好，我是蔣兆業(yè)……”很快，電話對面?zhèn)鱽砹耸Y兆業(yè)的聲音。

“蔣先生，你好，我是西欒縣縣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趙衛(wèi)東，非常感謝你的信任和配合！我再次向你保證，我此次聯(lián)系你，是希望查清南李鄉(xiāng)菌菇種植基地項目中存在的一系列問題，保護客商及群眾的合法利益。”趙衛(wèi)東溫和一句后，語氣鏗鏘，言辭懇切道：“你有什么委屈和實情，可以放心大膽的說！我們也會全力保證你及你家人的安全和合法權益！”

蔣兆業(yè)聽著這話，目光變幻，向著旁邊滿面笑容的彭建剛看了眼后，仿佛終于卸下了心頭的千鈞重擔，聲音帶著哽咽和一種壓抑已久的憤懣，顫聲道：“趙書記，我委屈啊……我實在是太委屈了啊……”

“我是在外面打拼了幾年，攢了點兒錢，帶著真金白銀想回家做點兒實事的人啊！當初我回西欒縣的時候，西欒縣農(nóng)業(yè)農(nóng)村局的那位侯局長，是拉著我的手熱情地不行，又是拍照宣傳，又是搞簽約儀式，政策也說的天花亂墜，說為了歡迎返鄉(xiāng)客商投資，一定特事特辦，開辟綠色通道，讓我的投資能夠盡快落地，造福桑梓……”

“他的話，我是真信了，可誰知道，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簽約之后，我準備動工，他就給我指定建設公司來承包菇棚的工程，價格比市場價還高了兩三成！我想找他，可是見不到人了，是他下面一個科長打著官腔跟我說，這是為了保證工程質量達標，所以采用的什么狗屁統(tǒng)一化標準管理，全縣的三農(nóng)工程都是這家公司在做！”

“我后來打聽過，那家公司就是這幾年政策支持農(nóng)村發(fā)展的時候在西欒縣成立起來的，其實壓根沒有什么工程經(jīng)驗，都不知道是怎么通過評標的。我還聽說，這個公司的幕后老板，其實是那位侯局長的親弟弟……”

“我當時想著，人家支持我，那分出去一點兒也沒啥，只要工程質量有保證就行。可結果啊，那工程質量壓根沒法看，完全達不到施工技術標準，就是浪費我的錢！”

“不止是工程質量爛，更踏馬坑人的就是菌種。您知道的，這養(yǎng)菌菇跟種地差不多，菌種質量好，菌菇質量就跟著好。我都聯(lián)系好菌種廠家了，可是，他們強制我去他們指定的一個什么豐欒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買菌種，那菌種的價格，貴得簡直離譜！”

“我當然不同意了，就提出去外地采購質優(yōu)價廉的菌種，還跟他們說，如果再這么搞，我就找記者曝光他們。這時候，那個侯局長總算是肯見我了……”

“他跟我約了飯，見面后，派頭大得不行，說什么豐欒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西欒縣重點扶持的農(nóng)業(yè)科技企業(yè)，雖然名頭不大，但是培育技術過硬，質量非常有保證，用他們的菌種，農(nóng)業(yè)局的扶持補貼才能到位，才能雙贏！我要是非得去外面買菌種，那到時候項目質量驗收、補貼申請上就可能比較容易卡住！您說說，他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嗎？”

趙衛(wèi)東聽得也是心頭一陣陣火大。

他知道南李鄉(xiāng)的事情不簡單，但沒想到，侯德勇竟然癲狂到了這種程度。

說句老實不客氣的話，其實一個菌菇種植基地的項目才多少利潤，可是，侯德勇竟然敢這么肆無忌憚的大肆盤剝，甚至出言威脅。

“這個豐欒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什么來路，你打聽過嗎？”趙衛(wèi)東立刻追問道。

“我打聽過。”蔣兆業(yè)聽到這話，立刻點了點頭，道：“我長了個心眼，把當時南李鄉(xiāng)那邊跟我接洽的那個鄉(xiāng)委書記李鑫竹的小舅子武軍給灌醉了，打聽完之后發(fā)現(xiàn)，這個豐欒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背后老板，還是那位侯局長的弟弟！”

“我還要了份菌種樣品，找了個專家?guī)兔戳耍思艺f這就是很普通的菌種，質量很差，活性低，全都是殘次品，別說是長出來他們說的那種什么高端有機平菇了，按正常平菇賣，都沒啥市場競爭力！”

“我一看，感覺這是個大坑，投入越來越大，可工程質量沒法保證，菌種又是垃圾，越往里面投錢，就越是掏我的錢！我感覺不對勁，就跟那位侯局長說了，希望把項目轉手，要撤資止損。”

話說到這里，哪怕是過去了那么久，蔣兆業(yè)的語氣中還是滿帶著心有余悸：“可誰想到，好家伙，這下子我算是捅了大馬蜂窩，惹出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