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月光從窗戶灑了進來,照見了此時和衣睡在床上的人。
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很久沒有人居住的霉味,讓謝成特別想念青州的宅子,想念自已那張鋪的厚實的床,那個冒著絲絲白氣的茶壺,那股入嘴的清甜甘潤,團子鳥兒般的笑聲讀書聲……
迷迷糊糊中,似乎聽見自家那堵高高的小庭院圍墻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
他連忙起身,躡手躡腳打開房門,露出一條縫隙,側耳傾聽。
細細簌簌的聲音更加明顯了,其中還夾雜著輕輕的聲音:“你這死婆娘,再用點力頂。”
謝成閃身走了出來,隱蔽在一側陰影中。
果然,圍墻之上露出了一個邋遢的腦袋,繼而是肩膀,看樣子是被人在下面頂上來的。
就在王遠在桑妮的助力下,一只腳跨過圍墻,準備溜下來的時侯,一根馬鞭甩打在他腿上,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早就在這里等著你了!”
王遠哎喲一聲慘叫,隨即往墻外跌了下去,直接就倒在了外面正扛著他另一只大腿往上托的桑妮身上。
接著又是一聲慘叫,那是女人的。
只是他們在聽見謝成打開大門的時侯,也顧不上有多疼,瘸著腿扶著腰慌忙往黑暗中躥去。
今天,桑妮遠遠的看見回來的謝成,眼睛里都是嫉妒,回去就跟在家里睡大覺的王遠說了。
王遠聽說謝成牽了一匹馬兒回來,整個人興奮的不得了。
趕緊打聽謝成的行蹤,得知今晚上謝東讓東請吃飯,心中大喜。
就盼著謝成能夠多喝點酒,然后把那匹馬兒牽走賣了。至于謝成隨身攜帶的東西他也是眼饞的很,但害怕謝成的身手,不敢靠近。
只是沒有想到,自已才露了個頭,伸了一條腿就被發現了。
倉惶逃回家的王遠桑妮趕緊把門閂拴好,害怕謝成追進來。然后才放心的查看起自已的傷勢來。
王遠那條最早伸進圍墻的腿在被鞭子甩中后,又在圍墻的邊緣磕撞了幾次,整條腿紅腫一片。
“真是個狠人吶!”王遠痛的要命,齜牙咧嘴。
謝成被王遠桑妮折騰了這一下,更加沒有了睡意。恨不得早早帶了鹽鹵回去與喬疏團子相聚。
謝東一大早披了件褂子就匆匆忙忙來到謝成家,便看見大門已經上鎖,人走了……
謝東轉身來到自家廚房的那個屋檐下,掀開一塊瓦片,果然銅褐色的鑰匙靜靜的躺在那里。
呵呵,謝東笑道:“還跟以前一樣,習性半點沒有改。”從小到大,謝成讓謝東保管鑰匙的時侯,便會藏在謝東家的廚房屋檐下的瓦片下。
只是鑰匙上還纏繞著一個小布袋!
謝東拿在手中,袋子里是三兩銀子,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東子,給你的。
謝東搖了搖頭,知道自已不會輕易接他的東西,便以這種方式給自已。
謝東拿了銀子鑰匙回了自家屋里,把銀子鑰匙放好。內心沒有因為這額外的收入開懷,反而悶悶的。他這個發小估計很難見一面了,有點不舍……
謝成一路上果真順當,有銀子有路引有第一次的經驗,在路上極速行駛了二十多天便來到了邢陸仁那個鹽村附近。
謝成還想象著自已是不是會跟第一次一樣遇見邢陸仁他們幾個拿著棍棒攔住自已。
但是沒有,依舊比較荒野的路上空蕩蕩的無人。
謝成只好往鹽村走去。遇見一個老人便問起邢陸仁來。
老人瞧著謝成面生,還牽著馬兒,像是從遠處趕過來的,便在前面帶路。
才走近那低矮的房子便叫了起來:“邢陸仁,有人找。”
一個婦人從屋子里走了出來:“邢陸仁不在家,你是?”
謝成看著眼前皮膚曬成油桐色的婦人:“邢大媽,我是謝成,陸仁的好朋友。”
他認出來了,眼前的婦人就是邢陸仁那個總是樂呵呵的勸他多吃些的母親。
但是婦人明顯沒有了記憶,她笑著說:“你先進屋吧,他捕魚去了。”
謝成點頭,謝過帶路的老人,走了進去,只是才進去便聞到一股咸腥味,看見一筐筐的干咸魚。
幸好沒多久,外出捕魚的邢陸仁便帶著幾個壯漢回來了。
他們扛著一筐筐剛打回來的魚,撲哧撲哧進了屋子。當感覺到屋子里格外顯得有點擠,有點暗的時侯,才發覺多了一個高大的人。
邢陸仁看著眼前的人,這是鹽池那邊來人了?
謝成看著看了自已半晌沒有反應的邢陸仁:“陸仁,是我,謝成。”
邢陸仁這才在自已記憶的深處找了這個人的印象。只是謝大哥怎么不像之前一樣胡子拉碴,面黃肌瘦的?
他張嘴便道:“謝大哥,你……你又來了?”
實在驚訝,這些在他們這里一文不值的鹽鹵值得他來兩次?
謝成:“來看看你們,順便再帶點回去。你們收那么多海魚是?”
已經認出來對方,大家便也開心的聊了起來。
邢陸仁的母親趕緊去準備吃食。
原來邢陸仁幾人自從那次跟著謝成出去賣了一回咸魚嘗到了甜頭之后,便開始讓起了這個買賣。家里的生活也改善了很多。
邢陸仁招待謝成吃飯,農家人即使生活改善了一些,也只是填飽肚子而已,再多的消耗是沒有的。再加上邢陸仁幾個孩子,幾個菜一上桌沒多久便吃沒了。
邢陸仁搓著自已的手掌無奈的嘿嘿笑道:“謝大哥,實在不好意思,孩子們皮慣了,不曉得謙讓。”
謝成搖頭:“孩子懂什么。我這里帶了豆腐乳,最下飯。”
謝成把那罐自已還沒有吃完的豆腐乳拿了出來。
一路上他舍不得吃,那是喬疏給他捎上的,似乎帶著一種特別的情思,每次挖出一點來嘗嘗,就像品嘗到家的味道,愛的甜香。
這是一個黑色的罐子,并不平滑光溜,是實用型的。
在邢陸仁一家老小期盼的眼神下,謝成挖出了好幾坨出來擱在粗碗里。
小小的方塊表面裹著一層細膩的紅色“外衣”,通時一股復雜濃郁的咸香味四散開來,桌邊的人見了不由的咽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