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風,自下而上倒灌,帶著腐朽的腥銹氣息。
云知知屏住呼吸,將安全鎖扣在專業的登山繩上。
隨著葉元龍一聲令下,一行十人開始沿著陡峭濕滑的坑壁,向著那“無回洞”深處降去。
這是云知知第一次使用這類專業的攀巖裝備,也是第一次深入如此詭譎莫測的地穴。
在葉元龍十幾分鐘的速培后,便學著其他人的樣子,雙腳在巖壁上尋找著支撐點,身體在繩索的牽引下緩緩下降。
藏于她衣領處、已化為微縮形態的黑龍,只有十厘米左右,正警惕地昂起頭顱,冰冷的豎瞳掃視著下方無邊的黑暗,發出幾不可聞的威脅性低嘶,仿佛在警告著潛伏于暗處的存在。
下降的過程漫長而壓抑。
四周的光線迅速被黑暗吞噬,抬頭回望,那原本清晰的洞口已縮成一點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熄滅的渺茫光斑。
足足下降了三百余米,雙腳才終于觸及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
“到底了。”葉元龍沉穩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
同時,數道強光探燈瞬間亮起,撕破了洞底亙古的黑暗。
燈光所及之處,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云知知的心臟仍猛地一縮。
腳下并非巖石泥土,而是層層疊疊、不知堆積了多厚的森白骸骨!
顱骨、肋骨、肢骨……雜亂無章地鋪滿了整個視野,一些骨殖已然風化,一腳踩上去便化作齏粉,而更多則保持著臨死前的扭曲姿態,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的絕望。
空氣中彌漫的濃烈的尸氣,冰冷刺骨,若非眾人皆非常人,且有特制的防護,恐怕頃刻間便會毒發或迷失心志。
無需提醒,云知知立刻全力張開了空間。
在空間的獨特感知下,洞中的恐怖景象無所遁形。
只見無數半透明、扭曲猙獰的陰魂,如同被驚擾的蝗蟲群,尖嘯著從骸骨中、從巖壁里蜂擁而出!
它們瘋狂地撲向散發著生機活氣的隊員,卻被隊員們身上縈繞的修為氣場所阻擋。
然而,這些怨魂并未放棄,而是如同嗜血的螞蟻,密密麻麻地趴伏在氣場光暈之上,不斷地啃噬、消磨著那層防護。
這也是為何氣運低迷、身體衰弱之人極易被邪祟侵體的原因,他們的“氣聲”太弱,不足以抵擋這種無休無止的消磨。
就在云知知全心感知這片魂海之時,一個略顯疲憊蒼老的聲音,直接在她腦海深處響起。
“你來了?”
是卜羈。
他的聲音聽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虛弱,仿佛經歷了極大的損耗。
“嗯。”云知知在心中輕應,“情況怎么樣?”
卜羈的回應帶著深深的凝重,“最棘手的那個‘東西’,已被我勉強抹除,但代價不小。眼下……”
“這數以萬計的陰魂,怨氣糾纏數百年,牽扯的因果業力太大。我若再強行插手過多,恐怕……就再也無法回歸我的世界了。”
“接下來的鎮壓,只能依靠你們此界之人自行解決。”
“明白了。”云知知意識回歸,轉頭看向身旁面色凝重的葉元龍。
“陣盤我已經帶過來了。不過……”她頓了頓,坦誠道,“我不確定在此陣能否起效,或者能起多大效果。”
其實,這陣盤,只是云知知計劃A;
衣領中的黑龍,是不得已時的計劃B;
若連黑龍都難以壓制,她還能嘗試向其他世界的客人求助,那將是最后的計劃C。
葉元龍卻對她抱有不小的信心,“無妨,盡管一試。”
云知知依言,從隨身的背包中取出了那面三層的古樸陣盤。
陣盤上面靈紋繁復,在探燈的照射下,泛著流動的微光。
同行人員中,一位身著陳舊道袍、須發皆白的老者,在陣盤出現的瞬間,眼睛便猛地亮了起來。
他快步上前,目光緊緊黏在陣盤之上,聲音因激動而有些微顫,“云小友,這便是你之前提及的陣盤?當真玄妙!只是……這難道不需要配合其他輔助之物嗎?”
云知知想了一下,“據煉制此物的人說……是不需要的。”
她一邊回答,一邊蹲下身,尋找著相對平整的位置,準備將陣盤放置上去。
就在她即將啟動陣盤之際,那位張姓老道長又忍不住湊近了幾分。
他幾乎將臉貼到陣盤上方,眼中充滿了求知欲,“貧道冒昧,此寶……該如何催動使用?”
云知知看出這位老道長,對陣法一道是真心癡迷,便順勢問道,“道長似乎對此很有興趣?莫非想親自操作試試?”
老道長聞言,興奮地搓著雙手,“貧道……確實心癢難耐。但此次事關重大,貧道擔憂首次操作,會有不當。”
云知知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用!而且,我還不懂陣法,只能試試咯。”
老道長臉上泛起紅光,但隨即又努力克制,“不瞞小友,貧道鉆研陣法數十載,自認對天下陣法略知一二,如此精巧玄異之器,卻是平生僅見。不知……不知小友可否讓貧道代為操作?”
云知知聽到這話,心中一喜。
她本就不諳陣法,由專業人士操作,成功率無疑會大增。
“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至于使用方法……”
她說著,在眾人有些錯愕的目光中,直接掏出了手機,熟練地調出一段音頻文件,按下了播放鍵。
一個清朗沉穩、帶著獨特韻律的年輕男子聲音,從手機揚聲器中流淌出來,在這陰森詭異的尸骸洞穴中顯得格外突兀卻又無比清晰。
那聲音不疾不徐,詳細講解著陣盤的啟動手訣、靈力灌注的要點以及注意事項,語言雖非極其古老,但其遣詞用句,與現代社會的通用語言,還是有差異。
葉元龍與身旁的一名隊員,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們早已對云知知背后可能存在的“渠道”有所猜測,此刻,親耳聽到那渠道之人的聲音,內心激蕩。
錄音播放完畢。
老道長已是激動得滿面紅光。
他拊掌大笑,聲音在洞窟中回蕩,“妙極!妙極!竟有如此構思精妙、化繁為簡的布陣之法!直指大道本源,貧道今日真是開了眼界!”
一旁的葉元龍雖也好奇,但更憂心此地隨時可能爆發的危機。
見狀,他上前一步,急忙催促道,“張道長,陣法雖然精妙,但還是一會兒再感嘆吧!現在,先啟動陣法,鎮壓這些陰魂要緊!”
“啊!對對對!貧道一見奇陣就忘乎所以了!”張道長一拍額頭,連忙收斂心神,深吸一口氣,臉上興奮之色褪去,轉為無比的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