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門打開，陸知箋抬腳，可還沒等他做出下一步動作，葉霜側身，攔住了他。
她懷里的魏念安睡得正沉，呼吸均勻地拂過葉霜頸窩，帶著奶氣的溫熱。
“我只答應帶他一天。”
葉霜的聲音壓得很低，目光冷得像結了冰，“沒說讓你進來。”
陸知箋的動作頓住，視線落在她緊繃的側臉線條上。
公寓走廊的燈光在她睫毛下投出淺影，單手穩穩抱著孩子，指腹還無意識地蹭著小姑娘的后背。
像極了以前她抱陸慕白的模樣。
如果能和她再生一個女兒就好了……
陸知箋收回腳，抬手拍了下兒子的后腦勺，
“小白，進去，乖點。”
陸慕白縮了縮脖子，偷偷瞄了眼陸知箋繃緊的下頜線，不情不愿地挪進屋里。
玄關的空間不大，他轉身時撞到了鞋柜，發出“哐當”一聲，嚇得趕緊噤聲，抬頭去看陸知箋。
陸知箋似乎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只看著葉霜還想囑咐兩句，卻聽葉霜道：“下午，拿項鏈來換你兒子。”
話落，門板擦著陸知箋的鼻尖合上。
心里升起一抹苦澀，陸知箋一邊捻著手指，一邊走向電梯，到了停車場，坐在車里點了根煙。
煙霧繚繞中，他盯著公寓樓的窗戶，指尖的煙灰積了長長一截，拿出手機，撥通周晨的號碼。
“幫我約一下啟峰創投的魏總，告訴他之前提出的條件我答應了。”
屋里，陸慕白見陸知箋離開，放松了下來，踢掉鞋就往客廳闖，一眼掃完這套兩室公寓，臉上立刻堆起嫌惡。
“這么小？還沒老宅的浴室大。”
他踹了踹沙發腿，“這破沙發，坐上去能硌死人吧？”
葉霜沒理他，抱著魏念安往臥室走，懷里的小家伙動了動，小眉頭皺了皺，像是被吵到了。
“閉嘴。”
葉霜回頭，冷冷盯著他，“再鬧，我現在就給你爸打電話，讓他把你接走。”
陸慕白的嘴立刻撅了起來，看到葉霜低頭輕拍魏念安后背的樣子，眼眶“唰”地紅了。
他攥著拳頭站在原地，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我去睡了。”
葉霜沒看他，徑直進了臥室，“自己玩，別出聲，餓了廚房有泡面，自己泡。”
“你就讓我吃泡面？”
陸慕白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委屈，“你不給我做早飯嗎？我想吃蛋撻！”
“你喜歡不是最喜歡吃泡面的嗎？”
“不讓你吃，你還和你奶奶說我虐待你。”
葉霜輕飄飄的聲音從臥室中傳來，“現在泡面管夠，沒人管你。”
門板合上的瞬間，陸慕白眼中燃起憤怒，狠狠踢了腳沙發，卻不小心踢到了支撐木，疼得他抱著腳蹲了下去。
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卻又不敢哭太大聲，只能捂著嘴抽噎。
葉霜熬了一夜，沾到枕頭就睡死過去。
再次醒來時，身邊的位置空了，魏念安不知什么時候醒了，已經出了臥室。
她剛坐起身，就聽見客廳傳來陸慕白驚天動地的哭聲。
推開門的瞬間，葉霜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客廳里一片狼藉。
墻上、沙發上、地板上，到處都是蠟筆涂鴉，紅的綠的紫的，像打翻了調色盤。
魏念安站在一片狼藉中央，粉色的小熊裙子上沾滿了顏料，裙擺處還有個猙獰的剪刀口。小姑娘紅著眼眶，咬著嘴唇。
陸慕白坐在地上，哭得驚天動地，看見葉霜出來，他猛地推開魏念安，撲過來抱住葉霜的腿：“媽，她推我！你把她趕出去，我屁股好痛！”
魏念安被推得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
葉霜立刻繞過陸慕白，彎腰把小姑娘抱起來，手剛碰到她的背，就感覺到小家伙在微微發抖。
“不準抱她！”
陸慕白見葉霜不理自己，哭得更兇了，手腳并用地去拽葉霜的衣角，“你是我媽媽！你只能抱我！”
“閉嘴。”
葉霜被陸慕白吵得頭痛，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魏念安。
“念安，告訴姨姨發生什么事了？”
魏念安盯著葉霜摩挲著自己手指的手，過了良久才道：“我醒了見姨姨還睡，就出來畫畫。”
“他過來搶我的筆，不給我，還到處亂畫，我說不能畫，他說這是他媽媽的房子，想怎么畫就怎么畫，他還……”
似乎是委屈到了極致，小姑娘抽噎了下，“他還拿剪刀剪我的裙子，把裙子掀起來，我才推開他的，可沒想到把他推到了。”
“姨姨，你可不可以待會再趕我走，先給我爸爸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
小姑娘的聲音細細軟軟的，每說一句，眼淚就掉一顆。
“姨姨不趕你走。”
葉霜心疼得都要化了，一邊給小姑娘擦眼淚，一邊安撫，“誰都不能趕你走。”
一聽這話，陸慕白立馬炸毛，“媽媽，她胡說，都是她畫的，她就是和撒謊精！”
葉霜的臉徹底黑了。
她低頭看著還在地上撒潑的陸慕白，只覺得這些年他在老宅被陳蕓慣得無法無天了。
“陸慕白，”
葉霜的聲音冷了下來，“把屋子收拾干凈。不然我現在就給你爸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陸慕白哭得一噎，見葉霜是認真的，終于怕了，抽抽噎噎地從地上爬起來。
葉霜沒再理他，從衣柜里翻出件自己的白色外套，套在魏念安身上，遮住她臟污的裙子。“我們出去買新裙子。”
魏念安摟著她的脖子，把臉埋在她頸間，小聲說：“謝謝姨姨。”
半小時后，兩人拎著新裙子回到公寓樓。
剛出電梯，葉霜就愣住，公寓門已經被撬開，虛掩著，里面隱約傳來爭吵聲，還有警察的制服反光。
想到被她就在屋里的陸慕白，她心里一緊，抱著魏念安推門進去。
客廳里，陳蕓正坐在沙發上，把陸慕白摟在懷里抹眼淚，見到葉霜，她猛地站起來，指著葉霜的鼻子罵道：“葉霜，世上夜魔俠有你這么狠心的嗎。”
“阿知讓你帶孩子，你把他一個人扔在家里！”
“你要是不想帶，又何必慫恿阿知接他過來，你這簡直就是虐待孩子！”
“陳景，你還愣著做什么，把她抓起來，關進去，我要告她！”
“小姑。”
陳景一臉無奈，看向葉霜，“葉小姐，你解釋一下？”
葉霜這才看清站在一旁的警察竟然是陳景，沒想到他竟然是陳家人，還是陳蕓的侄兒。
“我只出去了半小時，家里有監控，我隨時看著的，他出不了事。”
“你胡說！”
陸慕白立刻拔高聲音，在陳蕓懷里扭動著，“她早上就把我鎖在家里了！她還讓我吃泡面，還罵我！還讓這個野丫頭打我的！”
葉霜皺眉，陸慕白什么時候養成了張口胡說的性格。
“才不是呢！”
魏念安立刻仰起臉，護在葉霜身前，“明明是你剪壞了我的裙子，姨姨才帶我出去……”
“你算什么東西，這里是你說話的地方嗎？”陳蕓厲聲打斷她，“你沒媽嗎？這么沒教養！”
想到魏墨池之前說過，魏念安的媽媽死在了戰場上，葉霜的火氣再也壓不住。
她冷冷地看著陳蕓，“就你的寶貝孫子有教養！”
“剪小姑娘裙子，掀小姑娘裙子，那確實很有教養！”
陳蕓的臉“唰”地漲成了豬肝色，揚手就朝葉霜臉上扇去：“我是你婆婆，你敢這么對我說話？”
“住手！”
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從斜后方伸過來，死死攥住了陳蕓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