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盒里裝著醫院的強制治療通知書,還有一些醫護人員虐待她的照片,以及一支老舊的錄音筆。
魏安然強忍著不適,將一件件東西拿出,鄭重地交到鄭律手中,將每一件東西的來路都告訴了他。
“這是當年陳蕓給我下藥后,報警回執單。”
“這是陳蕓從我手中抱走孩子時的錄音,還有這個是她利用人脈,讓精神病院將我強制關押的證據……”
聽見魏安然的話,記者們瞬間沸騰了,紛紛拿出手機,對著鐵盒里的證據拍照。
“請問您是?”
有記者將話筒遞到了魏安然身前。
“這些證據是真的嗎?您和陸家是什么關系?”
“陳蕓是誰?她為什么要囚禁您?”
無數個問題像炮彈一樣拋向魏安然,她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后退一步。
見狀,葉霜上前一步,想將她護在身后。
魏安然心中一暖,咬咬牙,撥開葉霜,回道:“我是魏墨池的親生母親。”
“二十年前,我被陳蕓,也就是陸知箋的母親,以精神失常為由,強行關進了精神病院,一關就是二十年。”
“陸家仗著權勢,為非作歹,害了很多人,我之所以一直沒有站出來,是因為被陳蕓以治療為由,送去了國外。”
“在這期間,她告訴我兒子,說我死了,卻一直讓人折磨我,將我徹底變成了一個瘋子。”
“如果不是我兒子找到我,將我接了回來,我沒有機會站在這里,將這些事公之于眾。”
魏安然知道現在魏墨池和葉霜的關系由為敏感,所以沒將葉霜接她回國的事說出來。
她看了眼葉霜。又道:“葉霜的遭遇,讓我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都是被陸家算計、被陸家傷害的可憐人。”
“我不想再讓任何人被陸家傷害,也不想讓我的兒子一直活在陸家的陰影下。”
“今天,我就要站出來,揭露他們的真面目,讓他們為自己的惡行,付出應有的代價!”
察覺到魏安然渾身開始發抖,葉霜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知道,魏安然做出這個決定,需要多大的勇氣。
那些被囚禁、被虐待的痛苦過往,都是她心中的一道道傷疤。
她本不想讓她再次面臨這些,可沒想到,她還是來了。
她選擇這時候將這些時候曝出來,或許有對陳蕓以及陸家的恨,可更多的還是因為她和魏墨池。
此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予魏安然足夠的支撐。
魏安然轉過頭,看著葉霜,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釋然,有堅定,“好孩子,別擔心,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后果我承擔得住。”
“同時,我也感謝你,是你,讓我有勇氣站出來,面對這一切。”
魏安然的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記者群中炸開了鍋。
陸家竟然還有這樣的黑歷史!
記者們的提問更加激動了,這消息一出,陸家乃至于陸氏集團都會受到影響。
而他們,不但是揭露陸家惡行的參與者,更是有可能成為陸氏集團衰敗的見證者。
遠處,經過律師溝通,好不容易脫身的陸知箋,剛走出法院大門,便見到了這么一幕。
聽到魏安然的話,和記者們的提問,只覺得眼前一黑。
這些事要是被曝光出去,陸家,可就徹底完了。
而本就因蘇挽擰的牽連,被關進監獄的陳蕓,更有可能因為這事,罪加一等!
看著葉霜和魏安然站在一起的身影,陸知箋雙眼發紅。
葉霜還說和魏墨池沒關系,若沒關系,魏安然何必這時候出面幫她!
他們這是想徹底毀了他!
不過……
他的視線落在那些記者身上。
一切都還來得及。
只要堵住這些記者的嘴,他再找葉霜談談,讓她勸魏安然收回剛剛說的那些話,就一切就還有挽回的余地。
葉霜就算恨他入骨,也不可能真能眼睜睜看著陸家毀于一旦。
畢竟,他們還有陸慕白這個兒子,如果陸家真毀了,陸慕白以后的也沒好日子過。
想到這里,陸知箋理了理衣領,快步走下臺階,開口:“小霜,我們談談。”
葉霜聽見陸知箋的聲音,沒有回頭,看了眼沈策,沈策會意,看向他找來的記者。
記者們收到沈策的示意,對望一眼,便向陸知箋圍去,話筒、錄音筆、手機爭先恐后地懟到他臉上,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人墻。
“陸先生!魏安然女士曝光你母親非法囚禁她二十年,是否屬實?”
“網傳陸家侵吞魏墨池母親的財產,用來扶持你上位,是真的嗎?”
“你母親對魏安然的虐待行為,你一直知情卻縱容,對嗎?”
“逼迫葉霜代孕、偽造證據污蔑她出軌,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后果?”
陸知箋想繞過記者,卻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只能揮手想將人趕開。
“讓開!都給我讓開!”
可記者們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反而越擠越近,閃光燈在他眼前不停閃爍,晃得他視線模糊,幾乎站立不穩。
他踉蹌著后退半步,扶住旁邊冰涼的欄桿,才勉強穩住身形。
目光越過人群的縫隙,恰好看到葉霜和魏安然坐上一輛黑色轎車。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隔絕了所有喧囂,也隔絕了他最后的希望。
轎車緩緩啟動,輪胎碾過地面,朝著遠處駛去。
葉霜坐在后座,側臉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那決絕的背影,像一把冰冷的刀,狠狠扎進陸知箋的心臟。
“小霜!”
他朝著轎車離去的方向伸出手,指尖卻只抓到一片虛無的空氣。
胸口劇烈起伏,一股腥甜涌上喉嚨,他猛地捂住嘴,指縫間溢出點點猩紅。
“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我不該逼你代孕,不該偽造證據,不該不信任你……”
“你回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一定好好對你,再也不傷害你了……”
悔恨像藤蔓一樣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讓他幾乎窒息。
他想起結婚七年來的點點滴滴,想起葉霜曾經為他洗手作羹湯時的溫柔,想起她被他誤解時眼底的委屈和失望。
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那些被他肆意踐踏的真心,此刻都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化作最鋒利的刀刃,反復切割著他。
如果當初他沒有被蘇挽擰蠱惑,如果當初他選擇相信葉霜,如果當初他能多一點珍惜……
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世上沒有如果。
記者們還在不停追問,那些尖銳的問題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想嘶吼,想辯解,卻發現自己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任由屈辱、憤怒、絕望和深入骨髓的悔恨,在胸腔里交織翻騰,幾乎要將他撕裂。
他看著轎車消失在街道的盡頭,終于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癱坐在冰冷的臺階上。
昂貴的西裝沾滿了灰塵,可他已經顧不上了。
雙手插進散亂的頭發里,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里溢出,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絕望中悲鳴。
他知道,自己徹底失去葉霜了。
也徹底毀掉了自己的人生。
-
轎車平穩行駛在馬路上。
車廂里一片寂靜,只有空調出風口微弱的風聲。
葉霜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復雜情緒。
剛才在法庭上強撐的堅定,此刻終于卸下些許,疲憊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
魏安然坐在她身邊,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
魏安然的手依舊冰涼,指腹帶著粗糙的薄繭,那是多年來在精神病院遭受虐待留下的痕跡,卻傳遞出一種沉穩的力量,讓葉霜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她睜開眼,看向魏安然。
魏安然沖她笑了笑,眼神里滿是疼惜和理解,沒有多余的安慰,卻勝過千言萬語。
葉霜點了點頭,輕輕回握了一下她的手。
有些傷痛,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抹平的。
但此刻,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和支撐,不再是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