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接過她手里的工作。
周大公子會做飯這件事,沈昭倒是不意外。
畢竟以前他也給她做過,再加上這人不喜歡外人來家里,哪怕是打掃衛生的阿姨,都是一周才來一次,想來一個人的時候也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但這男人的學習能力,是不是有點太恐怖了。
最后一道菜工序復雜,她頭一次做,還專門在網上搜了教程,周淮序只掃了眼旁邊支架上的手機頁面,很快便上了手。
沈昭得空閑下來,人卻賴在廚房不走,倚在旁邊閑聊道:“你怎么什么都一看就會,是不是從來沒有你學不會的東西。”
周淮序手上動作沒停,但側目掃了她一眼,喉結滾了滾。
竟然沒有正面回答她。
沈昭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小嘴叭叭個不停,“難道你也有怎么也學不會的事?也體會過那種無論怎么努力都是零的感覺?”
周淮序聲音淡淡,“我和我父母之間,不就是這樣。”
沈昭:“……”
論如何一句話把天聊死。
周大總裁現身教學。
一時之間氣氛安靜如雞。
周淮序視線落回正在做的菜上,余光瞥見沈昭毛茸茸的發梢,在家里暖橙色燈光映襯下愈顯柔軟。
她乖乖巧巧站在他身旁,漂亮閃爍的杏眸似乎比他自己還專注,只認真地盯著他手上動作,離他的距離,近在咫尺到只需要一兩步,手一伸,就能把人摟進懷里。
晚餐后。
新婚男士周先生又主動乖乖收拾了廚房。
沈昭窩在沙發里回復客戶消息,抬眸間看見周淮序走過來,他給她接了杯水,放到她面前茶臺時,耳邊是沈昭清澈聲音:
“你母親今天來找過我。”
周淮序握住水杯的手微頓,又很快松開,低身坐在她身邊,“她說的話都不用聽。”
他頓了下,本想再說一句這種事,以后都不會有。
可一想到今天回周宅的光景,這種保證除了讓他變成一個言而無信的騙子,再沒任何作用。
于是到嘴邊的話便成了兩個字:
“抱歉。”
沈昭也是一愣,“跟我道歉干什么。”
周淮序凝看著她,黑眸一點點染上幽深,好看唇線緊繃著。
因為在別人看來無比光鮮亮麗的原生家庭,實際上是連他自己都窒息得想要逃離的深淵,可還是自私殘酷的,硬生生把她拉下了水。
側臉突然傳來軟乎乎的觸感,周淮序回過神,沈昭的手貼在他臉上。
和他四目相對時,她眼里閃過狡黠,惡作劇地捏了捏他。
“周淮序,你是不是自卑了。”
沈昭說話向來不按常理出牌,突然這么一句砸下來,落在周淮序耳邊,竟然有種正中紅心的擊打感。
驕傲矜貴,心高于天,從來沒在任何事上栽過跟頭的周大公子怎么會自卑呢。
連自己都立刻否認了這句結論,皺眉看她。
沈昭則是更來勁了,杏眸一閃一閃,蹬鼻子上臉地說:
“我以前聽說,一個人在越來越愛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是會越來越自卑的,會覺得自己哪里都不好,哪里都配不上對方。”
“你剛才那句道歉,就是這個意思。”
她越說越肯定,簡直一副自己把自己說服的自信模樣。
當然,沈昭本人也知道自己這話有多傲慢自大,說完就當即往旁邊縮了縮,做好隨時被某人嘲諷的反擊準備。
但沒想到,周淮序竟然破天荒一個字沒說。
黑眸沉沉壓在她身上,像風雨欲來,又像鋪天蓋地的飛雪落下。
驀的,她聽見男人低低沉沉的一聲:
“嗯。”
欲來的風雨戛然而止,飛雪凝結,只點點雪花溫柔又有力地砸在心上,融化的雪水像提前降臨的早春。
緋色的紅從沈昭脖子爬上耳根。
她向來最會打嘴炮,毫不害臊的話說出去,如果被周淮序狠狠反擊,反而越挫越勇,半點不帶緊張。
現在男人認認真真地承認了她的話,反倒手足無措,縮成一團,紅得像個番茄,圓滾滾往沙發角落蹭去。
剛一動作,腳踝被大手握住。
“跑什么。”
他擰了擰眉,不滿她的遠離,把她拉回腿上。
沈昭抬眸瞅了眼男人眉眼里的冷意,可算是松了口氣,又忍不住為自己出氣地掐他臉,“以后不許和我道歉。”
周淮序沉靜目光看著她,“嗯。”
心臟又被一擊即中。
她敗下陣來,“要不然,你還是多嘲諷嘲諷我吧。”
算她這輩子是當M的命,沒有一點浪漫體質,只受得住周淮序冷冰冰的眼神,不過被深情地看上這么一小會兒,就跟小學雞放學似的,激動得都快找不到北了。
心跳紊亂的自然不止沈昭一個。
周淮序也同樣。
只不過,男人向來不喜形于色,心跳得再快,眉眼稍斂,也能假裝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
“我母親今天跟你說的話,她錄音了。”
周淮序突然說道。
沈昭微微一愣,頓時硬著頭皮回想了下自己當時有沒有說找死的話,周淮序捏了捏她耳朵,繼續道:
“她的話,你一個字也不要往心里去。想做什么就做,不需要考慮任何。我不會讓你在跟我結婚之后,就失去自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其實……也可以失去一點點。”
她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比出小小的一寸距離。
周淮序:“哪一點點?”
“我們現在結婚了,從法律上來說,就是利益共同體,你有什么我當然也會有什么。所以,從你的利益角度出發,我失去一點點,你得到更多,那也是我賺到啊。”
她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倒是越來越有投資頭腦。
周淮序唇角抬了下,黑眸染上笑意,她卻又突然往他懷里鉆了鉆,唇貼著他耳廓。
“還有一點。”
她聲音很小,像被微風撥弄的風鈴,清澈的,干凈的,帶著微微顫意的。
“和自己老公在一起,才不會有不喜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