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紹寧本該高興,但是心里又懊悔起來,早知如此,他就不去公館了,那也不會碰上公主。
現在就算謝從謹這邊已經談妥了,他如果不去應付公主那邊,怕是還要出岔子。
甄玉蘅見譚紹寧神色不太好,額頭上還有傷,便問他:“譚公子,你怎么了?怎么頭上還受傷了?”
回想在公館時見公主的場景,實在難以啟齒。
譚紹寧搖搖頭,說無事。
謝從謹站起身,“既然沒別的事,譚公子也可以放心回家了。”
他暗戳戳地攆人走,甄玉蘅無語地瞟了他一眼。
“是,我先告辭了。”
譚紹寧有些心不在焉,轉身往外走。
甄玉蘅說:“事情都商量好了,那我也不留謝大人了。”
謝從謹面色微僵。
譚紹寧則停下腳步,禮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讓他先行。
謝從謹目光幽暗地看向甄玉蘅,甄玉蘅微笑。
他冷著臉,大步往外走。
譚紹寧也隨他出去,甄玉蘅跟在后頭相送。
譚紹寧看見那灶房,不由得多問一句:“甄娘子,你家的灶房是被燒了嗎?”
“是啊,我就出門溜了一圈,回來灶房就燒起來了,也真是倒霉。”
譚紹寧腳步放慢了幾分,“查出是怎么回事了嗎?”
“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估計就是意外,我打算去官府一趟,讓官府的人來查查看,不過估計也查不出什么。”
譚紹寧沒再說話,眉頭微微蹙著,不知在想什么。
譚紹寧到門口與謝從謹做告別,本想請他先行,但是謝從謹上了車不知在里頭磨蹭些什么,遲遲不動。
甄玉蘅便說:“譚公子,還是你先走吧。”
譚紹寧的確著急回家,便先離開了。
甄玉蘅走到謝從謹的馬車旁,敲了兩下,“你怎么還不走?”
謝從謹掀開車簾,露出半張側臉,“你家灶房都被燒成那樣了,你晚上怎么做飯?快到飯點了,同我一起去街上酒樓里吃吧。”
甄玉蘅抿著唇,搖搖頭,“好多人都知道你,萬一被人瞧見不好,越州地方太小,一點小事都能傳遍全城。”
謝從謹的眼神暗了暗。
“以后你也別來我家里找我了,都知道我是和離過的,跟曾經的夫兄還來往密切,街坊四鄰要說閑話的。”
原來不管在京城還是越州,不管是和離前還是和離后,他們都是要避嫌的。
那層關系存在過便是永遠的烙印,讓他們如何都無法正大光明。
謝從謹其實不甚在乎,他一個男人,自由自在慣了,但是甄玉蘅不得不在乎,世道對女人更艱難,讓她很難鼓足勇氣。
那樣的勇氣她曾經有過,但是他沒有抓住,如今她能有一個安定的生活已是不易,再被打攪對她太殘忍。
謝從謹明白了,在京城時,他就不該讓她走。
半年一晃而過,熱情已經冷卻,很難再次重燃。
他們都不是肆意的少年人,沖動有過一次很難再有第二次。
甄玉蘅站在馬車旁,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謝從謹也安靜著,他放下了車簾子,馬車離開了甄家門口。
一聲嘆氣落地,甄玉蘅轉身回家,關上了門。
……
譚紹寧回到譚家后,直奔譚亦茹的屋子。
譚亦茹見他臉上有傷,有些擔憂地問他:“你這額頭上是怎么弄的?”
譚紹寧沒有回答她,一臉漠然地站在那里,語氣是篤定的平靜:“甄玉蘅家被燒了,是你讓人做的吧?”
譚亦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哂笑一聲:“你在說什么胡話?”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搞這樣的小動作,我想不知道也難。”
譚亦茹面上閃過一絲被拆穿的窘迫,她坐在軟榻上,手里捧著本書,有事沒事地翻兩下。
譚紹寧第一個未婚妻同他算是青梅竹馬,長輩在世時就口頭上說過兩個人的婚事,長大后,那姑娘身子原本就不好,定親時譚亦茹讓人算八字,故意說二人命格相克,那家人看著譚家如今有錢,不愿意就此放棄,還是定下了親事。可偏生就那么不巧,那姑娘定親沒多久就大病一場,香消玉殞了。
此后,譚紹寧就有了克妻的名聲。
后來又說了一家,譚亦茹面上不說什么,背地里動手腳。有一日,那姑娘坐船游玩時,她讓人暗中弄翻了船,害得那姑娘差點沒命。譚紹寧本就有克妻的名聲,這一下眾人便徹底信了,再也沒有人敢上門給譚紹寧說親事。
譚紹寧心里是知道的,但是他不想拆穿自己的姐姐,結婚生子對他來說沒有那么重要,他想給自己唯一的親人留一些顏面,但是沒想到譚亦茹這次又對甄玉蘅出手了。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他不知道還要裝不知道到什么時候。
“我都說了,我和甄玉蘅之間什么都沒有,我不會跟她成親,你為何還要這么做?”
譚亦茹將書扣到小案上,木著臉說:“你們走得那么近,我又不瞎,只是想讓她別再癡心妄想而已。”
“長姐何必如此草木皆兵,不妨我今日就給你一個準話,我不娶妻了,我也不生子,現在譚家家業是你一手掌控,以后也都給你的孩子繼承,如此你可以放心了嗎?”
譚紹寧的聲音很平和,是一種看淡一切的無可奈何,讓譚亦茹無法直視他。
“譚家能有今日的家底,是你吃盡了苦頭打下來的,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易,自己掙的家業將來要給別人繼承,你心有不甘我理解,你若真覺得我白占了你的,我可以凈身出戶。”
譚亦茹終于抬頭看向他,蹙著眉頭,“你我姐弟,至親骨肉,何必說這些?難不成你還要與我老死不相往來嗎?”
“你不能算計著我,還指望我和你相親相愛。”
譚亦茹啞然。
“我心疼你,就算你想獨攬家業,我也無話可說。但你不想讓我有嗣子,你這么多年也沒和姐夫生個孩子。難道,你還惦記著做他隋聞遠的夫人嗎?”
譚紹寧看著姐姐,眼底蓄著哀傷,“你也多心疼心疼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