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知府夫人要帶著昭寧公主在城內游玩,盡一盡地主之誼。
楚月嵐來找謝從謹,問他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謝從謹坐在書案前處理手頭的公務,頭也不抬地說:“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沒有那閑情雅致,公主自己去吧?!?/p>
楚月嵐似笑非笑地說:“那位甄娘子也去呢,你確定不跟我一起嗎?”
謝從謹提筆寫字的動作微微一頓,他依舊低著頭,“不去?!?/p>
楚月嵐走過去,看了眼他在紙上亂涂亂畫的筆跡,幽幽道:“不會是接風宴上你跟人家拌了幾句嘴,現在還在鬧脾氣吧?你是男人,不要這么小氣嘛?!?/p>
謝從謹語氣冷漠道:“公主誤會了,我跟她本來就不熟?!?/p>
“不熟都能吵那么多回合,要是真熟了,那還得了啊。”
“公主若是閑得慌,越州城隨便你逛,我還有公務要忙。”
楚月嵐輕哼一聲,“好好好,謝大人就在這兒待著吧?!?/p>
人是走了,屋子里安靜下來,謝從謹的心卻靜不下來,他將寫的那幾頁公文團成團扔到了地上,身子后仰靠著椅背,陰沉著一張臉。
……
公館外,知府夫人和甄玉蘅站在馬車旁等候。
“本來想著怕你再和那個謝大人碰上,鬧不愉快,就不叫你跟著過來了,可是公主點名要你來,我也沒辦法?!?/p>
知府夫人無奈地看著甄玉蘅。
“沒事,能得公主賞識,是我的榮幸。”
甄玉蘅笑得云淡風輕,卻暗自捏了一把汗,她怕謝從謹也會來。
片刻后,楚月嵐出來了,甄玉蘅看到她身邊只有幾個侍女跟著,謝從謹沒來,心里松了一口氣。
“見過公主?!?/p>
楚月嵐笑著走過來,“今日就辛苦二位帶我四處逛逛了?!?/p>
“公主客氣了,請上車吧?!?/p>
知府夫人做了個“請”的手勢,楚月嵐對她點了點頭,目光從她身后的甄玉蘅臉上掃過,笑而不語。
越州地方不大,景色的確好,還是要坐著小船慢慢地蕩,才能最好地欣賞這水鄉如詩如畫的旖旎風光。
烏篷船搖著櫓緩緩地從橋下劃過,船艙里,楚月嵐和知府夫人對坐著弈棋,甄玉蘅在一旁煮茶。
知府夫人捏著棋子冥思苦想,琢磨著怎么下好這盤棋,跟公主下棋太有講究了。
楚月嵐不住地偷瞄甄玉蘅,琢磨著怎么從甄玉蘅嘴里套出更多的她和謝從謹的事,背后一定藏著諸多玄機。
甄玉蘅捧著臉看正在燒水的茶壺,琢磨著回家得記著該去紀家澆菜了,她可不能把紀夫人的菜給養死了。
水燒開后,甄玉蘅沏好茶,端了過去。
楚月嵐喝一口茶,看著窗外的美景,感嘆道:“這兒的確是人杰地靈啊,比京城愜意多了?!?/p>
她說著,突然話鋒一轉:“難怪甄娘子要回來呢,對了,你當初為什么跟那謝家二郎和離了?”
甄玉蘅言簡意賅道:“夫妻不和?!?/p>
“因為什么?”
甄玉蘅發現這公主真的很愛打聽這些事兒,若是別人,她肯定閉口不談,但是公主問她不得不答。
為什么不和,背后的原因可多了,她一句也不敢說,只能含糊其辭地說:“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那可惜了。如果過得不痛快,的確還不如一個人過呢?!背聧顾剖沁z憾地嘆了口氣,轉而又說:“謝從謹也一直單著呢,都多大年紀了,還一個人,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甄玉蘅微笑,“這我可不知道?!?/p>
“別說謝家,就連我父皇也都為他的婚事操心呢,他樣樣都不錯,要找個媳婦不難,可他到現在都打光棍呢,我猜,肯定是他心里有個人?!背聧挂荒樥J真地問:“你在謝家時,可聽說過他心上人是誰嗎?”
甄玉蘅搖了搖頭。
楚月嵐彎唇,“我還以為你知道呢?!?/p>
甄玉蘅面上紋絲不動,“這種私密之事,他怎么會告訴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呢?”
“謝從謹這個人,的確讓人很摸不透啊。此次來江南,本不該是他的差事,我隨口向父皇舉薦了他,他就應了,估計也沒想到會碰上你吧。”
甄玉蘅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楚月嵐看了她一眼,無聲地笑了笑,低頭繼續專心下棋了。
陪著公主在城里游玩了一天,快黃昏時,公主先回公館了,甄玉蘅又跟著知府夫人去府衙說了會兒話。知府夫人本來要留她一起用飯,她惦記著回家還有事要忙,就先婉拒告辭了。
甄玉蘅從后院出來,穿過穿堂,到了前院,正在往外走。
謝從謹為了公事午后時來了府衙,這會兒剛料理清楚,他從長廊上走過,剛走到門廳,正好與從另一邊過來的甄玉蘅迎面碰上。
二人誰都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碰上,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都有片刻的怔愣。
昨日在接風宴上,二人唇槍舌劍,互不相讓,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完了,現在在碰上似乎已無話可說。
謝從謹先行,他面無表情地撩袍跨出門檻,疾步如飛地往門口的馬車走去。
甄玉蘅同樣面容冷淡,跟在他后頭出去。
她看著謝從謹的背影,目光疑惑。
直到見謝從謹上了馬車,她走過去,隔著車窗,無言地看著他。
謝從謹的側臉陷在一片昏暗中,看起來格外冷酷。
見甄玉蘅可憐兮兮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他緩緩扭過臉來,語氣冰冷地說:“如果你想聊昨日席上的事,我無話可說。我來越州是辦公務的,圣上安排的差事,我推脫不掉罷了,并非存心要來顯什么眼,更沒想過要招惹誰,你不用想太多。你也用不著對我敬而遠之,我在越州待不久,忙完公事很快就會走,我沒工夫操心其他人和事。以后在人前就當不認識吧,人后也一樣,如你所愿?!?/p>
謝從謹一開口就沒停過,跟倒豆子一樣說了一大堆。
甄玉蘅眼神漠然地看著他:“你的‘無話可說’說完了?能從我的馬車里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