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蘅怔怔地看著謝從謹,一時忘了言語。
內侍面露難色,“謝將軍,太子殿下要見這位甄娘子,小人奉命行事,還請謝將軍不要為難小人了。”
“太子問罪,我擔著。”
內侍皺巴著臉,猶猶豫豫,謝從謹直接對身后的飛葉說:“你送她去醫館。”
飛葉應是。
內侍見謝從謹如此強硬,無可奈何地讓侍衛退下。
甄玉蘅站在車上,擔憂地看著他:“謝從謹……”
謝從謹面無表情地調轉馬頭,揚長而去,太子府的人也跟在謝從謹后頭離開了。
甄玉蘅還站在那里,目光一直追隨著那人的身影,直到他徹底消失在街角。
甄玉蘅坐進了馬車里,飛葉騎馬跟在旁邊,領著她們找醫館。
馬車里,甄玉蘅呆坐著發了會愣兒,她掀開車簾子,問飛葉:“他怎么會過來?”
飛葉說:“公子聽說太子府的人去國公府找你,大概猜到了太子想要留你,就趕緊追了過來。”
甄玉蘅“哦”了一聲。
她以為謝從謹再也不想看見她這個人了,沒想到他還會來給自己解圍。
可是謝從謹和楚惟言關系本就僵硬,他為了她違逆太子,萬一被為難……
說到底,這是她自己的事,不該讓謝從謹幫她解決。
她猶豫了一會兒,對飛葉說:“去太子府吧,我的事情不該麻煩他。”
飛葉卻說:“那可不行,公子讓我送你去醫館的。”
“我的腳沒事,方才是裝的。”
飛葉很堅持:“那也不行,我要是違抗了公子的命令,帶你去太子府,公子肯定會收拾我的。”
甄玉蘅皺眉,“可是……”
“放心吧,公子會處理好的。”
甄玉蘅抿抿唇,沒有再說什么。
……
太子府。
楚惟言坐在書案前,低頭寫著公文,已是春天,他在屋里坐著身上還穿著厚重的毛領大氅,時不時咳嗽兩聲。
紀少卿垂首立在一旁,安靜地墨墨。
他面上風輕云淡,實則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太子要見甄玉蘅,對甄玉蘅來說無疑是個麻煩,她定然猜到了是因為他在太子面前說了什么,難免會怪她。等她來了,還不知要怎么面對她。
棉簾子被掀開,內侍走進來。
楚惟言停筆,抬頭看了一眼,“人來了?讓她進來吧。”
他轉而又對紀少卿說:“你和她是舊相識,有你在這兒,也好說話。”
紀少卿淡笑一下。
內侍去躬身說:“殿下,那位甄娘子沒來。小人去國公府時,方才得知昨日甄娘子已與謝家二郎和離,今日早早地就動身離京了。”
紀少卿聽到此處,臉色微變,心思一下子飛了。
而內侍繼續道:“小人趕到城門口攔住了甄娘子,可是……謝將軍橫加阻撓,不讓小人帶走甄娘子,此刻,謝將軍就在門外。”
楚惟言眉頭微蹙,臉上的氣色更差了。
他沉默一會兒,聲音有些低沉地說:“讓他進來。”
謝從謹走進來時,一眼就掃到了旁邊的紀少卿,幽暗的目光在那張臉上凝了一瞬,而后目不斜視地來到楚惟言面前,拱手道:“參見太子殿下。”
自從二人大吵一架后,楚惟言病倒,唯一一次碰面是謝從謹隨圣上來看望他,此后二人再沒有見過。
楚惟言看著他,很輕地嘆出一口氣,“我要見甄玉蘅,你為何橫加阻攔?”
“殿下為何要見她?”
“你什么時候開始關心起這些了?難道我做什么事還要跟你報備嗎?”
楚惟言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不悅,或許是因病體虛弱,聽起來有氣無力,像是有些無奈。
“臣不敢。”謝從謹抬頭看見楚惟言蒼白病弱的臉色,終于還是放緩了語氣,“不論殿下想做什么,自然有殿下的道理,但是甄玉蘅,她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她不該被牽扯進來。”
謝從謹說到此處,冷冽的眼神從紀少卿臉上一掃而過。
紀少卿表情有些不自然,嘴唇繃成一條線。
楚惟言看著謝從謹,眼神晦暗,“這么說,你早就知道她父親的事,也知道趙家手里有那么重要的東西。”
謝從謹默然不語。
楚惟言捂著嘴,咳嗽幾聲,待喝過一口茶,他嗓音有些啞地說:“那你什么意思?我召見個人你都要阻攔,成心與我作對不成?”
“甄玉蘅一介民女,無權無勢,若是被卷進風波,她該如何自保?”
楚惟言皺眉望著謝從謹,“她若是一心為我所用,我自然會善待她。”
“可她并不想,她已經要離開京城過自己的生活了。”謝從謹目光沉靜地與楚惟對視,“殿下向來以民生為重,對待百姓心懷善念,這一次也請殿下高抬貴手。”
楚惟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嘴角很輕地扯了一下,“好,你走吧。”
……
甄玉蘅去了街上的醫館,她的腳其實沒受傷,但還是無所事事地過來讓大夫瞧了瞧。
大夫看過后說只是擦了一下,有些泛紅罷了,一點事兒都沒有。
甄玉蘅慢吞吞地走出了醫館,站在街口 ,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心里亂亂的。
她在等待,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飛葉過來說:“娘子這會兒要去哪兒?公子交代我,不管你去哪兒,都讓我護送你。”
甄玉蘅垂下眼眸,安靜了一會兒,說:“出城吧。”
她上了馬車,按照原來的計劃,繼續趕路。
馬車從南城門駛出,城墻上,男人負手立在那里。
風大,吹得他眼睛微微瞇著,他目送著那輛馬車越來越遠,直到不見,一切情愫的都藏在了他的眼底,結束在這料峭的春風中。
甄玉蘅到了碼頭,棄車登船走水路。
上船前,她往身后的遠方眺望了一眼,而后對飛葉說:“你回去吧。”
想到什么,她又補充了一句:“紀少卿……對他敵意很重,替我轉告他,讓他多加小心。”
飛葉認真地記下,對甄玉蘅說:“那娘子多保重。”
甄玉蘅點了下頭,轉身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