贇謝從謹對上她的眼睛,目光灼灼,他語氣真摯地向她承諾:“后半輩子,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我提,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滿足你。這樣夠嗎?”
甄玉蘅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慌忙移開眼睛。
這樣的承諾未免太大太重了,但是她竟然沒有絲毫懷疑,相信他會做到。
她不說話,捧著碗低頭喝紅糖水。
謝從謹靜靜地看著她,并不介意她開口問他多要一點,心里只期望著她那黯淡的臉色早日重現光彩。
甄玉蘅喝完了紅糖水,抿抿唇說:“你能說到做到就好。”
謝從謹“嗯”了一聲,“我不會騙你的。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你受苦。”
這話聽起來像是丈夫對妻子的話。
而甄玉蘅明明只是他的弟媳,卻得到了他這樣的諾言。
甄玉蘅想要的一向很多,但是真正得到了,又恍然若失。
她靠著床頭,沉默著撫弄自己的頭發。
謝從謹問她:“身子還難受嗎?”
“好多了。”
甄玉蘅靜了一會兒,又問他:“你不是說今日才回來嗎,怎么提前了?”
她根本沒想到謝從謹會出現在靈華寺,她其實并不想讓謝從謹目睹那一刻。
謝從謹搖搖頭,“不知道,心里總覺得有事,想提前回來。”
他頓了一下,聲音低了幾分,“但還是回來晚了一步。”
甄玉蘅看向他,見他眉眼垂著,一副情緒低落的樣子。
“我雖然需要你為我負責,但是我不是說這件事是你的錯,你別想太多了。”
謝從謹知道,他只是悲同身受。
又坐了一會兒,臨走時,他對甄玉蘅說:“以后我會常回府住,你有事就告訴我。”
甄玉蘅點了點頭。
等從甄玉蘅屋里出來后,謝從謹回房更衣,出門進宮去了。
一來因公差向圣上復命,二來,他回稟圣上,關于那個二選一的決定,他不愿意去邊地,同意與趙家聯姻。
從宮里出來后,謝從謹又去了太子府。
太子的書房里,謝從謹坐在椅子上喝茶,楚惟言從屏風后出來,手上沾著墨跡,他就著水盆洗了洗手,在謝從謹身邊坐下。
太子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已經知道了昨天靈華寺發生的事。
楚惟言摸著下頜說:“你那位弟媳的孩子一沒,靖國公府將來就是二房繼承了。”
謝從謹面色淡然:“隨便誰繼承,我本來也不覬覦謝家家產。”
楚惟言知道得還挺多,又說:“我聽說害得人家落水滑胎的,是你房里的人。如此人家錯失了繼承家業的機會,不得記恨你?你又如何彌補人家?”
謝從謹很輕地嘆了一口氣,“都安排好了。”
“只要別鬧得難堪就行。不過反正你也要去邊地了,他們就算記恨你,伸手也打不著你。”
楚惟言打趣他一下,輕笑了一聲:“昨日我還聽安定侯說,你寧愿去邊地都不想同趙家聯姻,是因為心里有心上人?”
謝從謹沉默了。
這的確是其中一個緣由。他不想聯姻,一則是不想淪為皇權博弈的棋子,二則他對趙莜柔沒有絲毫感情,他的心里住著別人。
原本他猶猶豫豫,去邊地,京城的人又放不下,可是后來他看見甄玉蘅同紀少卿……他就逼自己放下了。
他是打算好,回來就向圣上說明自己要走的,但是又出了甄玉蘅的事。
她失去了下半生的倚靠,他虧欠她,也放心不下她。
他要讓她有個靠山,讓她后半生無憂無慮。
所以他不能走,他要留下來。
楚惟言見他不說話,用手肘杵了杵他,“安定侯說的究竟是真的假的,我怎么都從沒聽你說過有這么一個人?能為了她,拒了聯姻?”
謝從謹正了正神色,“殿下不必打聽了,我方才已經進宮向圣上稟明,同意與趙家聯姻一事。”
楚惟言眼眸微微一亮,“這么說,你不去邊地了?”
“嗯。”
楚惟言哭笑不得,“你這人,變來變去的,一會兒說不愿意,一會兒又說愿意,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謝從謹淡笑一聲,“殿下不是也說,希望我留在京城嗎?”
“那你倒是說說,為何又改了主意。”
“邊地還是太遠了。”謝從謹停頓一下,看向楚惟言,“怕見不著殿下,心里惦記。”
楚惟言拍他一下,“少拿我打趣!”
謝從謹要留在京城,楚惟言心里是很快慰的,留著他聊了許久,等日頭快落了,才不得不放他走。
楚惟言讓身邊的親近內侍送謝從謹,瞧著他離開了,楚惟言又想起什么,對身后的屏風說:“少卿,畫可作好了?”
紀少卿緩步從屏風后走出來,手里拿著畫紙,畫的是一幅荷花鴛鴦圖。
楚惟言端詳著,嘴角微微揚起來,“父皇曾贊你文章不俗,依我看,你的丹青更在文章之上。”
紀少卿笑笑,“殿下過譽。”
楚惟言將畫放在書案上,垂眸仔細欣賞。
紀少卿看了看楚惟言,“方才我在后面作畫,無意聽到殿下和謝將軍的對話。謝將軍,是又決定答應和趙家聯姻了?”
楚惟言點頭,還在低頭看畫,“也不知道他因何又改變了主意。”
紀少卿嘴角扯了一下,眼底一片冷意。
楚惟言說:“不過從謹愿意留下,我很欣慰。”
“看來謝將軍還是心向圣上啊。”
楚惟言看向他,笑問他:“這話是何意?”
紀少卿不緊不慢地說道:“圣上給了他兩個選擇,如果選聯姻,說明他忠心,如果選去邊地,說明他有野心。他左右搖擺不定,其實是兩個都不想選。但他最終還是選了聯姻,選了圣上想讓他選的,說明他還是聽圣上的話。”
“那不是很好嗎?”
“如果圣上和殿下不是一條心,那謝將軍會傾向圣上還是殿下?”
楚惟言沉默。
紀少卿又說:“那趙莜柔母親的娘家,同三皇子的母家可是一家。”
楚惟言聽后,久久不語,突然捂著嘴咳嗽起來。
紀少卿很有眼力見地端來了熱茶,送到楚惟言的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