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地之間，風像刀子般刮過，嗚嗚地從耳邊卷過。
蘇薔薔在夢里不斷奔跑，卻始終擺脫不了那道影子。
那女人。
亂發、血跡、慘白的臉，像從泥潭里爬出的厲鬼，指甲殘破，指尖滲著污泥。
她朝蘇薔薔伸出手，一步步逼近，眼底滿是死寂與怨毒，仿佛要將她拖入某個無盡深淵。
“你……你為什么……”
蘇薔薔在夢里開口，卻發現嗓子像被扼住，發不出聲音。
下一秒，那女人的臉驀地貼近，眼白渾濁，嘴角咧開。
轟！
一聲巨響。
蘇薔薔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呼吸，胸口劇烈起伏，像剛從冰窟里爬出來。額頭全是冷汗，發絲黏在臉頰上。
她愣了將近半分鐘，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家屬院的房間里。
但夢中的畫面如噩浪般一陣陣涌回腦海。
那個女人……
那張臉……
為什么那么清晰？
她從不認識這樣的人，可卻又莫名熟悉得可怕。
蘇薔薔伸手擦了擦額頭，心里像被什么輕輕扯了一下。
京城。
那時候她在人群里看到過一個女人。
只一眼，只半張臉。
可那種陰冷刺骨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鋒，讓她印象太深太深。
現在想起來，夢里的女人與那張臉，幾乎重疊。
難道，那不是錯覺？不是巧合？
那個人……
真的存在？
蘇薔薔心頭浮起一股詭異的寒意。
就在她皺眉思索時，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薔薔！你醒了沒？今天不是說去大棚那邊看看嗎？”
是侯姐。
蘇薔薔深呼吸幾次，把夢境的陰影強行按回心底，起身穿衣打開門。
侯姐一看到她的臉色，立馬皺眉。
“你這臉咋這么白？昨晚做噩夢了？”
蘇薔薔點頭。
“有點，但問題不大。”
侯姐忍不住扶著她的胳膊。
“薔薔，你現在可不止是你自己，你還得照顧孩子。你要是真累壞了，陸旅長回來我不得被他罵死。”
“沒事的，侯姐。咱們去大棚吧。”
家屬院的大棚如今是整座院子的命脈，冬天能有新鮮蔬菜，全靠蘇薔薔制定的完整規劃。
二人往大棚方向走，一路上軍嫂們打著招呼，語氣里滿是尊敬。
“蘇副部長早！”
“蘇副部長辛苦啦！”
蘇薔薔笑著點頭。
不遠處，一個人影悄悄探出頭。
李曉敏。
她站在大棚口，眼神閃爍，不知道是忌憚、好奇還是別的什么情緒，盯著蘇薔薔看。
侯姐輕哼：“這人最近魂不守舍的，又要作妖了吧？”
“別理她。”
蘇薔薔淡淡應了句。
到了大棚里，她檢查溫度與濕度，翻開葉片看蟲情，又將新的灌溉表與溫差記錄一項項給侯姐交代。
“侯姐，這兩天降溫，你得按照我這張表調控棚內溫度。”
“哎，你放心吧。”
侯姐點點頭。
“反正你寫的表我照做就行。”
“還有，下一批菜提前成熟，到時候你注意采收，不然容易壞。”
侯姐忍不住笑。
“你看看你，連個當娘的人都這么操心大棚。”
提起孩子，蘇薔薔眼中多了一絲柔意。
“我今天得早點回去。他們三個最近對聲音敏感，我準備嘗試點早教的方法。”
“早教？這又是什么新鮮玩意？”
“一些培養孩子智力的小辦法。”
侯姐嘖嘖稱奇。
“你這腦子就是跟我們不一樣。”
兩人剛走出大棚，大棚外的李曉敏突然快步迎上來，笑得跟朵假花一樣。
“哎呀！蘇副部長！你可算出來了，我等你半天了！”
蘇薔薔腳步頓了頓。
又來了。
李曉敏只要一叫“蘇副部長”，絕對沒好事。
“有事？”
她語氣淡得連一絲溫度都沒有。
李曉敏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后了。
“哎呀，蘇副部長，我這不是看你忙完了，想著咱們姐妹好久沒說話，正好聊聊嘛……”
侯姐嫌棄得連眼睛都懶得翻。
“你什么時候跟我們薔薔成姐妹了？”
李曉敏當沒聽見，繼續諂媚道：
“蘇副部長，你現在可是我們家屬院的大人物，家里有陸旅長，孩子又乖，大棚也讓你管得井井有條，我是真心佩服你。
哎呀你不知道，我這兩天把家里窗臺擦得都快掉皮了，還不是孩子寫作業寫得滿屋子都是灰……
我跟你說，孩子這玩意吧，小的時候你嫌他吵，大一點你嫌他皮，再大點吧，你嫌他笨……
我說實話，要不是你忙，我真想讓你給我家女兒也做個那個什么……早教？”
蘇薔薔聽得頭疼，忍不住打斷她。
“說重點。”
李曉敏笑容僵了一下，眼里閃過一絲不爽，但馬上又堆了回來。
“其實就是想問問你，你上次和政委兩口子聊什么了？”
蘇薔薔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侯玉玲也皺起了眉頭。
“你打聽這個干什么？找死？”
李曉敏急忙擺手。
“哎哎哎，我就是問問！不是壞心！我家建國吧，他最近聽到一點風聲，我就想著……蘇副部長你消息靈，說不準能……”
蘇薔薔直接轉身就走。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政委兩口子為了這件事已經夠痛苦的了，要是知道像李曉敏這樣的人還在背后八卦，都不知道會是什么心情。
“哎哎哎！你別走啊！”
李曉敏急得小跑兩步，把她攔住。
這時她臉上的諂媚已經消退了一半，只剩下焦躁與想得到情報的迫切。
目光四處掃了掃，確認沒人后，她湊近，壓低聲音。
“蘇薔薔，我跟你說個重要的。”
不叫“蘇副部長”了。
說明她是真急了。
蘇薔薔沒動，淡淡看著她。
“說。”
李曉敏的喉嚨滾動一下，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
“錢建國他……知道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蘇薔薔眉頭微皺。
她是真的不想聽，但是李曉敏大有一種她不聽就死纏爛打的架勢。
見此，蘇薔薔皺緊眉頭。
“什么消息？”
李曉敏咽了咽口水。
然后，看四下無人，才一字一頓地繼續道：
“錢建國好像見過政委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