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主持走到三人跟前,然后又躲著兩女打了個招呼。
隨后,他繼續看向葉天龍道:
“葉施主,我聽聞,你昨日前往了三教殿?”
葉天龍點頭:
“沒錯,還遇見了一個叫慧真的大師。”
慧覺主持哈哈一笑:
“那是貧僧的師弟,我聽慧真師弟說,施主還懂三教真意?”
昨天兩人在聊完東瀛禪師來拜山的事情之后,兩人又聊起了葉天龍,都說遇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年輕人。
然后兩人說完之后,才發現自己說的竟是同一人,兩人當時還感到了好一會意外。
而且在雙方的口中,他們對葉天龍的評價都很高。
葉天龍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自嘲:
“大師說笑了,我哪懂什么三教真意,就是昨天在三教殿里看了看三教先圣,隨口跟慧真大師聊了兩句罷了。”
慧覺主持低笑一聲道:
“現如今這個時代,能知道一廟為何能供奉三教先圣的人不多,葉施主既然能知道,多少也是對三教有些了解。”
“恰好今日本寺和東瀛來的高僧談經論道,如果葉施主有興趣的話,可以留下旁聽。”
葉天龍本想拒絕的,但是誰曾想林晚晴率先道:
“我們也可以旁聽嗎?”
慧覺主持點頭:
“那是自然,這些桌椅就是為諸位香客善信準備的。”
林晚晴聽見這話,頓時來了興趣:
“那太好了,若寧,我們要不要留下來聽一會?”
葉天龍額頭一黑,默默地扭過頭看向她幽幽道:
“不是說,吃完早齋就下山的嗎?”
林晚晴眨了眨眼:
“計劃趕不上變化嘛,這種高僧論道的機會多難得啊!再說了,中元節上山的人肯定多,路上堵車堵到晚上也下不去,不如先看完熱鬧再走,對吧若寧。”
蕭若寧看著她期待的眼神,又瞥了眼葉天龍無奈的表情,笑著點頭:
“確實難得,留下來聽聽也無妨。再說今天是中元節,晚點下山說不定還能避開上山的人流,省得擁擠。”
“你看!若寧都同意了!”
林晚晴立刻轉頭對著葉天龍揚了揚下巴,像只打贏了仗的小雀:
“葉天龍,你就別糾結了,反正早下山晚下山都是下,不如看完熱鬧再走,總比路上堵著強吧?”
葉天龍徹底無語,只能點頭答應。
他忽然想起了前兩天聊的那個什么方羽裳,那個女人癡迷佛道,這兩女又何嘗不是呢?
一臉生無可戀之下,時間轉眼就來到了七點。
隨著天色漸亮,大雄寶殿外,已經匯聚了不少香客,當他們看見擺在外面的法臺之后,也都是好奇無比,一打聽得知居然有東瀛和尚要來和大夏高僧辨經,一下子,眾人愛國情懷蹭蹭暴漲,說什么也得留下來看一看。
一時間,整個大雄寶殿外匯聚了足足有成百上千人,人聲鼎沸,香火繚繞,竟比廟會還要熱鬧幾分。
隨著時間快來到十點的時候。
忽然,人群之中傳來一陣議論聲:
“誒,你們快看,那是不是就是東瀛來的和尚?”
“應該是吧?擦,居然真的敢來,一個彈丸小國的和尚跑到泱泱大夏撒野,這不是找死嗎?”
“我已經期待,一會法興寺的大師‘暴打’東瀛和尚的畫面了!”
在一陣議論聲之中,只見山門外的石梯上緩緩走上來兩道身影。
走在前面的僧人約莫四十上下,身著深褐色僧袍,衣料考究卻不見冗余紋飾,手里攥著串黑檀佛珠,每走一步佛珠便輕輕轉動,節奏沉穩得近乎刻板。
他身形清瘦,顴骨微凸,一雙眼睛狹長銳利,掃過人群時沒有半分溫度,仿佛眼前的成百上千人都只是無關緊要的背景。
跟在他身后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僧人,后面背著一個竹簍,頭埋得很低,腳步亦步亦趨,偶爾抬眼時,眼神里滿是對周圍環境的警惕,倒像是在防備什么。
當兩人出現的瞬間,現場的氣氛愈加熱烈起來,甚至不少人還拿起手機拍照起來。
葉天龍三人坐在席位上,聽見動靜也回頭看去。
“他們就是東瀛來的和尚?”
林晚晴眨巴了一下美眸說道。
蕭若寧低聲道:
“這兩人的氣場好足啊,不知道的以為他們是來打架的呢。”
而坐在一邊的葉天龍卻是瞇了瞇眼睛,因為蕭若寧說得對,這兩個家伙的確和尋常僧人不同,因為他們身上都帶著一股戾氣!
雖然那戾氣隱藏得很好,但是葉天龍依舊清晰捕捉到,那不是修行者應有的清凈,而是殺意淬煉出的鋒芒。
“殺意?一個和尚的身上,怎么會有殺意呢?”
葉天龍蹙眉呢喃。
眾目睽睽之下,很快,那兩個僧人便抵達了大雄寶殿之外。
剛一穩住腳跟,那為首的和尚就朗聲開口了:
“東瀛大福寺游方僧人天藏,不遠萬里特來貴寶剎,求教禪宗真諦。”
沒錯,這和尚說的是大夏話,而且還是字正腔圓的那種,叫原本嘈雜的現場瞬間一靜!
而也就在他聲音剛剛落下的瞬間,只見一襲袈裟的慧覺主持率領著一眾僧人從大雄寶殿之中走出,看著下方天藏禪師合禮說道:
“阿彌陀佛,天藏禪師遠道而來,我法興寺上下不勝榮幸。”
說完,兩人目光遙遙一對視,就在那恍惚之間,所有人都好像察覺到了一絲火藥味。
賓客席上,葉天龍的目光也是一直直勾勾的盯著那天藏法師,忽然來了句:
“這和尚,是個妖僧!”
“啊?妖僧?怎么說?”
蕭若寧和林晚晴同時看向了他。
葉天龍搖頭:
“不知道,但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不舒服,怕是來者不善。”
而也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慧覺主持再度開口了:
“阿彌陀佛,天藏禪師既為求教而來,那便請上辯經臺。恰好今日本寺諸多香客也在場,也好讓在場香客一同感悟佛法精妙。”
天葬禪師也沒客氣,直接登臺落座。
將那手中的禪杖放好之后,他看向慧覺主持道:
“慧覺主持,今日貧僧云游至此本想是見見貴寺方丈,為何不見方丈本尊?”
慧覺主持微微瞇了瞇眼,隨后笑道:
“天藏禪師勿怪,本寺方丈前日已閉關清修,今日由貧僧代為迎客,還望法師海涵。”
天藏禪師微微頷首:
“哦,那倒是遺憾,聽聞貴寺的慧空方丈也是一位得道高僧,本以為今日能有幸一見,看來來的不是時候。”
說完這句,他忽然話鋒一轉猛然犀利起來:
“那既然如此,不知今日貴寺哪位大師和貧僧辨經論道?若是尋常角色的話,怕是連貧僧的第一個問題都接不住,反倒浪費了在場香客的時間。”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這東瀛和尚太狂了!”
“就是,東瀛的和尚也敢在泱泱天朝撒野?不知死活!”
“慧覺主持,狠狠的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揚我國威!”
周圍人群皆是義憤填膺!
慧覺主持也是臉色難看了一秒,暗道這家伙果然是奔著踢山門來的。
不過他并未動氣,而是不動聲色道:
“今日,由我師弟——慧真大師,與天藏禪師論道。”
話音未落,一道灰影緩步登臺。
慧真大師身披素色袈裟,手持佛珠,面容清癯,眼神如古井無波。他走到法臺中央,合十行禮:
“貧僧慧真,愿與禪師共參妙法。”
天藏目光如刀,上下打量慧真,忽然冷笑:
“哦?這位高僧就是今日與我論道之人?”
不等慧真大師開口,他突然又抬高聲音,目光環視全場,將疑問化作發難:
“既如此,貧僧便先問慧真大師,你看臺下這些香客,半數人手持手機拍照,半數人議論紛紛,口中喊的是‘揚我國威’,而非‘悟佛法理’。”
“貴寺今日邀眾人旁聽,究竟是為‘論道參禪’,還是借‘辨經’之名,行‘煽動情緒’之實?若連論道的清凈之地都成了俗世爭強的戲臺,這禪宗真諦,又從何談起?”
全場驟然一靜!
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氣,這家伙這是上來就搞事情啊?
慧真大師卻神色未變,緩緩落座,含笑開口:
“禪師此言,是將‘人心’與‘場合’混為一談。臺下香客雖有議論,卻無一人喧嘩鬧事。雖有拍照,卻無一人褻瀆圣地,他們的‘愛國情懷’,源于對本土文化的珍視,而非‘爭強好勝’。”
“就像禪師遠道而來,手持禪杖、身著僧袍,難道也是為了‘爭強’?不,是為了‘論道’。香客們的‘熱情’與禪師的‘論道’,本質都是‘心懷所求’,為何禪師只許自己‘求真諦’,卻不許他人‘護文化’?”
“那和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有何區別?”
此話一出,原本還有點尷尬的眾人頓時高呼一聲好。
天藏禪師顯然也是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年過花甲的老東西居然如此能言善辯,瞬息之間就將自己的發難給化解不說,還反將自己一軍。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淡淡一笑:
“慧真大師果然厲害,貧僧佩服,看來是我小瞧了大師了。”
隨后他又緊接著發出第二難:
“不過大師你是不是弄錯了,我問的是‘道’,你答的卻是‘情’。以情論道,豈非本末倒置?”
他雙目如刀,直刺慧真:
“既然你說香客護的是‘文化’,那我再問——若今日來的是波斯僧、天竺客、還是北狄薩滿,貴寺也如此大張旗鼓,引萬民圍觀,以‘文化之爭’為名,行‘勝負之賭’嗎?”
“若不是,那你今日所為,豈非正是借佛法之名,煽動人心,制造對立?還是說,貴寺是對我是東瀛僧人的身份,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