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宮。
玄影神色肅穆,腳步匆匆地走來,沿途侍衛盡皆微微低頭,以示敬意。
“咿——呀——”
尖利而高昂的凄厲奶音戲腔憑空劃破天際。
玄影腳下一滑。
正出門的追風扶了他一把:“都聽多少遍了,怎還如此不中用?你這種意志力,以后叫小郡主怎么重用你?”
“我若是音癡,我也能八風不動,進盡讒言。”玄影麻木地看著他。
追風笑了笑,并不羞愧,反問:“你不是在幫照云處理順天府的事么,怎么進宮了?”
“出事了。”
玄影正色起來:“那假貨受傷太重,使團請了宮里的太醫,但太醫開出的方子里,被查出多了一味藥,使團直接將太醫送來了順天府,還隱隱有問責皇上之意,畢竟……他們給了好處的。”
追風眉頭微皺。
門口的青玉等人也面面相覷,眼神凝重。
關乎邊境百姓,這可不是小事,小郡主此舉怕是要觸及皇上的逆鱗了。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
追風問:“假貨還活著嗎?”
“活著。”
大家又松了口氣。
玄影看著他們,疑惑道:“你們想哪兒去了,多的那味藥并不致死,這怎么可能是小郡主動的手?”她能闖這種小禍嗎?
“恐怕是六殿下動的手。”他道。
追風眉頭微動:“多的那味藥是……”
“絕嗣藥。”
“……”
可以直接破案了。
秦弦被帶來乾元宮時,他還有些不記:“藍先生正在講課,你們干嘛?耽誤了本殿下上進,小心我告訴妹妹,叫你們通通去掃茅房!”
雖然王看重藍太傅,但上書房一眾學子的啟蒙還是需要博聞強識的太傅學士來,所以在藍先生過了幾天癮后,它的課就被排到了每日下午,限時一個時辰。
大家都很珍惜這點時間。
追風笑瞇瞇的:“恐怕一會兒要掃茅房的是您了。”
秦弦疑惑地看向他。
“絕嗣藥,是您下的吧?”追風提醒。
秦弦想了會兒,問:“你說下給誰的?”
“……”
你到底下了多少人?!
天殺的宣平侯世子,他怎么敢真放楚長歌無限量偷藥啊!
——追風可不信那種狐貍成精的人會不知道自已藥被偷了。
他們說話間正好進門,叫秦九州父子仨聽了個真切。
慶隆帝和二皇子都不知道自已差點絕嗣的事——但秦弦,他們可太了解了。
他能下給毫不相干的溫黛,難道還會放過自已可憐的老父親和親哥哥?
“太醫!”慶隆帝聲音差點變調,“宣太醫!”
“莫大夫是不是在偏殿,快請來。”二皇子還算平靜,只是掃過秦弦時皮笑肉不笑,手癢的厲害。
“安心。”秦九州好心安撫,“除了倭使,沒有真中招的。”
慶隆帝和二皇子臉色更青了。
“妹妹!”秦弦蹦跳著奔去溫軟身邊,拉著她的手問,“你宣我來讓什么呀?”
溫軟拍了拍他的手,慈愛問:“弦啊,你別怕,只是問你幾個問題,你放心,有本座在,誰也不敢拿你如何。”
秦弦一臉傻白甜的點頭。
追風輕咳一聲,問:“夏國假王女,她身上的絕嗣藥,是六殿下您下的?”
“是啊。”秦弦坦蕩點頭,又學著溫軟,狠狠一拍龍椅,“她竟敢覬覦屬于妹妹的皇位,還忤逆犯上、刺殺妹妹,我沒下毒藥都是看在邊境百姓的份上了!”
“逆子!你還有理了!”慶隆帝也拍案而起,“軟軟被刺殺的仇早晚會報,你前日耳聾了沒聽到么?那溫黛在京城究竟還礙著你什么事兒了,叫你如此緊逼不放?!”
“她敢覬覦大皇兄啊!可惡!”
秦九州意外地看向秦弦。
蠢壞歸蠢壞,但到底是個護短重情義的好孩子。
“但殿下您讓的太明顯了。”玄影欲言又止,“太醫被送來順天府后,當場就招出了您,都不帶拐彎兒的,您這……尾掃的實在不干凈。”
何止不干凈,秦弦是壓根兒就沒掃。
嫡皇子的派頭理直氣壯,毫不遮掩。
“你笨吶!本殿下需要掃尾?”
秦弦抬起手,一副講道理的架勢:“她是夏國王女,我在大周給她下藥,她要去哪兒告?她得回夏國告,可在踏出大周境內時,我們就能立刻殺了她,你能懂這個思路嗎?”
“……”
玄影目瞪口呆。
眾人也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弦。
秦弦皺了皺眉,耐心地再講清楚了點:“吶,就算她能活著回夏國,按夏國律法,謀害王女是死罪,但我是大周皇子啊,不受夏國律法約束,她又能拿我怎么樣?”
“……”
“……”
殿內詭異地沉默了半晌。
慶隆帝和二皇子被下藥的氣不知何時已經消了。
……跟一個比秦溫軟還智障的傻子計較什么?
他根本就沒腦子啊!
慶隆帝覺得頭有些沉,抬手想扶著點,但抬起才發現自已手顫抖的不像樣。
“玄影,你去將太醫秘密護好,在使團離京前,不許任何人見。”秦九州吩咐,“前兒倭國不是叫嚷著要殺盡夏使么?去宣平侯府多弄點絕嗣藥,放去倭國驛站,想辦法叫人將此事捅出來。”
“是!”
“少弄點藥。”二皇子不放心地叮囑,“足夠將矛頭引去倭使身上就好,等一切結束,記得把藥還回去,別叫它們無家可歸。”
“……是。”
慶隆帝穩穩坐在椅子上,身L卻踉蹌了一下。
他目光恍惚地掃過秦弦、二皇子、秦九州,然后落在身邊深沉嚴肅的秦溫軟身上,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泛出一股老秦家要完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