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光。
紅得像血的光亮越來越多,從蠟化變形的門縫里滲進凍庫,原本要沖出去的譚靜頓在了原地,其他慌叫逃躥著的人也下意識地停了下來,全都看著外面那越來越亮的紅光,一張張蒼白凝固的表情驚惶不定。
光亮,通常來說代表著希望。
尤其是在這冰冷死寂的黑暗和黏稠蠟黃的鬼霧中,一絲紅色的光從外面滲透進來,在冰冷絕望的黑暗中撕開一道縫隙,這讓每個人心頭都不禁涌出一絲希冀,但又不敢確定,畢竟這是在鬧鬼,是在經歷靈異事件。
那一絲從門縫滲進來的紅光,并沒有讓人感到溫暖和安心,反而透露出一股冰冷的、令人不安的詭異氣息,而且這紅光隱約跳動著,仿佛是一種和死人有關的東西燃燒發出的焰光……
“外面的黑暗好像在退走…?”說自己跟小姨子亂搞的那個四眼男面帶不安的出聲,其他人也紛紛反應過來,“你們聽…那個腳步聲好像也退遠了?”
“我們得救了感謝菩薩的保佑!”
“鬼霧也在驅散,我身上的鬼化減慢了……”
“……”
隨著門外紅色的光亮越來越近,那股冰冷死寂的黑暗、連同著那個沉悶恐怖的腳步逐漸退去。
越來越多的紅光把蠟化的門和墻壁都映得發紅,像血一樣滲進來,凍庫里蠟黃的鬼霧被這紅光驅散,或者說擠開,在每個人的臉上都照出了一絲迫切的希望。
咔嚓…在所有人驚惶不安的注視當中,兩條瘦長畸形的腿形同一把碩大的剪刀,直接將蠟化的門和墻壁剪開一道缺口,這無疑是一只鬼,頓時又把都要看到希望的眾人嚇得一陣哇哇驚叫。
然而譚靜在看到那漆黑的大剪子和瘦長的鬼影后,卻是在心底長長的松了口氣,那緊繃的臉頰也是為之一松,直接收起了自己身后的靈棺。
接著,便見一個挺拔俊逸的少年,手持著一根小孩手臂粗的囍燭、從【剪刀鬼】破開的窟窿里走了進來,那紅得像血的光亮,正是從他手中那根囍燭發出的幽幽焰光。
“你終于來了,江蟬。”
江蟬持著囍燭走進凍庫,紅色的囍燭上有鸞鳳呈祥的描金圖案,整體散發出一股讓人不安的詭異氣息。
幽幽燃燒著的光焰暈開一個血一樣的光圈,把凍庫里面死寂的黑暗和蠟黃的鬼霧通通擠到光圈以外。
“走!那只鬼還在外面!”
江蟬略顯凝重的話音落下,外面那個沉悶的腳步聲便再次逼近過來,黏稠的黑暗和蠟黃的鬼霧壓迫著囍燭暈開的光圈開始縮小,連帶著囍燭燃燒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血一樣的燭焰劇烈跳動著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咔嚓…!”
江蟬神色微微一沉,當即驅使【剪刀鬼】把蠟化的墻上的窟窿擴大,所有人全都拼命往他身邊擠,你推我搡著往凍庫外面撤退。
譚靜卻是一言不發的又跑回去拉一個嚇得精神失常了的大媽,然后被那大媽死死抓著一頓鬼哭狼嚎,一個勁的喊著‘鬼來了’、‘都得死’之類的話語,褲襠底下濕了一灘。
“你他嗎還在磨蹭什么?!”
江蟬在凍庫外面停住沖著里面大吼,那股冰冷的黑暗裹著濃稠的尸臭越發逼近,囍燭跳動著燃燒出的光圈越來越小!
嘭…嘭…沉悶壓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光圈以外的一切都在飛快融化變成尸蠟,好些人擁擠推搡著被擠出囍燭的光圈,立馬就渾身死寂地跪了下去,雙手反到背后去合十,腦袋勾著面部開始融化!
其他人被嚇得驚叫連連,一個個渾身發顫的往江蟬身邊擠,有的人則是扭頭就跑,踩著濕滑狹窄的過道連滾帶爬的瘋狂逃躥,但他們跑出紅焰光圈去沒幾步、就僵硬著跪了下去渾身死寂……
在江蟬的吼聲過后,譚靜直接背起那個神智失常的大媽跑了出來,那個沉悶的腳步聲從過道一頭走來,帶著濃稠到幾乎實質化的黑暗和蠟黃鬼霧壓迫過來,江蟬馬上帶著眾人往過道另一頭撤退。
“走!都別他嗎亂擠!!”
那個沉悶的腳步聲跟在囍燭的光圈后頭走動,簡直像鋪天蓋地的黑暗和尸臭從后面逐步吞沒上來,兩邊的水泥攤位迅速蠟化垮塌,污水溢流的地面也變成黏膩尸蠟,頭頂老舊的管線照明以及斑駁的天花板,通通都在融化滴落下來。
江蟬左手緊緊抓著囍燭右手護著燭焰,一片紅幽幽的光圈籠罩著身邊的幸存者、在迅速蠟化的狹窄過道中沒命的跑,途中有人滑倒或者被擠出光圈口中發出絕望的驚呼,但是立刻就被濃稠的黑暗和鬼霧吞沒。
這時每個人都只恨爹媽沒給自己多生兩條腿,根本沒有人敢停下來或者回頭去幫忙,這樣沒命的跑了有十幾分鐘,終于把跟在后頭的那個沉悶的腳步聲和死寂的黑暗徹底甩開了,而江蟬他們也是從水產區一口氣跑到了另一個區。
只見兩邊出現褪色的塑料盆、水桶、毛巾、廁紙、洗衣粉等各種家常用品,有的甚至堆成搖搖欲墜的小山,只不過此時全都被蠟黃的鬼霧侵襲著,逐漸融化成尸蠟,儼然這是日用雜貨區。
“我們把那只鬼甩開了吧?”有人驚魂未定的張望著問。
“暫時甩開了,但還在那只鬼的陰墟里,還沒有徹底脫離危險。”譚靜把背上的大媽放下來,額頭上浸出了一層汗珠,她走到江蟬身邊毫無情緒的道,“江蟬,好久不見。”
“怎么?現在還要跟我敘敘舊嗎?”江蟬很不爽剛才譚靜的圣母行為,那只鬼都踏馬堵到門口了,她還跑回去跟一個想死的煞筆浪費時間!
“沒有。”譚靜抬起手背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珠,“就是沒想到再次跟你見面,又是這種情況。”
“也沒多久,你變禿了。”
剛才情況緊急沒來得及細看,現在江蟬掃了一眼譚靜,只見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連體套裝,看上去介于制服和囚服之間。頭上戴了一頂帽子,鬢兩邊和頸后露出來一片光潔,一根頭發也沒有,頸部倒是更顯兩分纖秀。
“上次在哭喪鬼的陰墟被鬼霧侵蝕,頭發掉光了,身上的尸斑和鬼化經過這段時間、斬鬼局的治療鬼寵的調理已經恢復了,頭發只能等它慢慢長。”
譚靜直言不諱地說,接著又用毫無波動的語氣問,“你這根蠟燭是奇物?”
“是。”江蟬看了眼手中的囍燭,就剛才抵御那只【蠟面鬼】一會兒的工夫,就幾乎燃去了四分之一,加上之前在陰尸佛塔燃去的部分,已經燃掉了將近一半。
不過現在脫離【蠟面鬼】的攻擊范圍后,燃燒速度倒是減慢了下來,幽幽的光焰散發出一圈血一樣的紅光,把周圍蠟黃飄蕩的鬼霧隔絕在光圈以外。
目光掃了眼身邊還剩下的幸存者一個個心有余悸的姿態,江蟬沒有立刻把囍燭收起來,繼續給他們提供庇護,先前凍庫里至少有將近三十人,現在逃到這兒來的卻只有寥寥十幾人。
不過再次掃了眼在場的幸存者,他臉上的神情不禁一凝,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向譚靜道,“你說的那個小女孩呢?剛剛跑丟了嗎?”
在場只有那個先前哭著求助讓大家救救她外婆的那個姑娘,但很顯然,她不是丫丫,江蟬的目光再次掃視一圈眾人,確定沒看到丫丫的身影。
“我騙了你,江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