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之內。

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窗外喧囂依舊。

那人妖和諧圖景。

此刻。

在三人眼中。

比煉獄景象都要來得觸目驚心。

衛莊心頭沉重。

他只感覺。

這青丘妖王之強。

生平僅見。

不是力量。

而是……

思維層面上的差距。

縱觀戰國七百年紛爭。

從未有過。

君王不取民之利的。

沒錯。

此刻在衛莊眼中。

青丘妖王。

已經是一位君王了。

一位身為妖族的人族君王。

更兼有神鬼之能。

他不由有些無力的開口道。

“天師大人。”

“若如你所言。”

“此妖是在煉國……”

“一旦功成。”

“屆時。”

“便是陛下親征。”

“青州百姓亦會拼死抵抗。”

“在他們眼中。”

“此刻的妖王才是圣君。”

“我們。”

“是入侵者！”

曉夢俏臉。

布滿了寒霜。

她輕聲道。

“此妖。”

“其心可誅。”

“其行可鄙！”

秦牧沉聲道。

“如今的青州。”

“民心已然倒向妖王。”

“至少。”

“大部分嘗到了甜頭的百姓。”

“已經不愿再回到從前。”

“此前。”

“貧道設想的借助青州之力。”

“找到妖王后。”

“于無聲處行驚雷一擊的法子。”

“恐怕是行不通了。”

“畢竟。”

“如今的青州。”

“恐怕沒多少人愿意出賣那位妖王。”

“我們的策略。”

“必須做出調整。”

話音未落。

他看向曉夢沉聲道。

“曉夢掌門。”

“青州郡守，如今雖被困于郡城。”

“但其終究掌握著比我們更多的情報。”

“他更是帝國的封疆大吏。”

“站不到妖王那邊。”

“貧道希望曉夢掌門能設法暗中潛入郡城。”

“不打草驚蛇的接觸郡守。”

“盡可能從他那里。”

“掌握更多關于青丘妖族高層的情報。”

“如今局勢難測。”

“此事兇險。”

“曉夢掌門可能應下？”

聞言。

曉夢毫不猶豫的開口道。

“天宗弟子。”

“當為天下蒼生計。”

“必。”

“不負天師所托。”

秦牧點點頭。

看向衛莊。

沉聲道。

“既然這青丘妖王欲行煉國。”

“那我們。”

“就去投靠他。”

“設法。”

“從另一條路。”

“找到那妖王所在。”

衛莊點頭。

以青州如今的局勢。

他們想找到妖王。

只有這條路了。

除非。

大規模開戰。

但是那樣。

大秦根基就會損傷太重！

這一行。

雖然是深入虎穴。

但也無可奈何。

隨后。

三人再商議了一番后。

吃過飯。

曉夢便和兩人分開。

前往了郡城。

而秦牧兩人。

開始找起來了投效妖族的門路。

與此同時。

青州。

滄月城。

此城乃青州除郡城外。

最為繁華的幾座大城之一。

商貿發達。

如今。

昔日城中最為氣派的府邸。

已被妖族占據。

更是被更名為宸光殿。

作為妖族在青州的權力中樞。

與大多數人想象中的妖窟魔巢不同。

宸光殿非但沒有鬼氣森森韻味。

反而顯得堂皇正大。

經過妖族之手加修的殿宇。

廊柱皆以巨木與黑曜石打造。

雕梁畫棟。

不輸人間王宮。

只是。

梁柱之上雕刻的并非龍鳳麒麟。

而是九尾狐。

大殿之內。

光線明亮柔和。

數十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鑲嵌在穹頂。

散發著清輝。

一把由寒玉打造而出。

美輪美奐的王座。

列于殿內。

其上。

斜倚著一位身著玄青色云紋錦袍的青年。

他面容俊美至極。

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似有萬種風情。

墨色的長發僅用一根簡單的碧玉簪束起。

更顯得氣質卓然。

不似凡俗。

但。

最引人注目的。

是他身后那九條蓬松雪白的狐尾。

此刻。

三四條狐尾搭在玉座之旁。

另外幾條。

則如同擁有生命一般。

在空中搖曳。

每一根狐尾的擺動。

都似乎牽引著殿內無形的氣機。

凝聚出一股無形的威勢。

他。

便是占據青州。

自號妖王的九尾狐。

蘇宸。

他此刻。

正在聽著朗清的匯報。

“妖王大人。”

“那些人類，根本看不破我們的偽裝。”

“他們甚至還在咸陽載歌載舞。”

“根本不知道青州的消息。”

“什么神通道法。”

“還封神敕仙。”

“我看。”

“都是狗屁！”

“那些所謂的神將。”

“完全不會是諸位將帥的對手。”

“那所謂的天師。”

“更不可能是妖王大人您的對手。”

朗清越說。

神色越是得意。

絲毫看不起。

人族。

蘇宸慵懶的斜躺著。

也也不打斷。

只待朗清說得口干舌燥后。

他才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起來吧。”

“此次你做的尚可。”

“下去領賞吧。”

聞言。

朗清臉上笑開了花。

磕了幾個頭后。

興高采烈的退下。

待朗清消失在殿內后。

蘇宸的眼眸浮現出深邃的冰冷。

他真的不明白。

為什么。

有些妖就能夠這么蠢。

空有蠻力。

卻不知道動腦筋。

十足十的蠢貨！

不過。

蠢貨也有蠢貨的用處。

為了。

妖族的崛起。

他能忍受所有愚蠢的同類。

就在這時。

一道身影從王座之側。

緩步踱出。

此人。

穿著一身潔凈如雪的白袍。

面容俊秀儒雅。

額間生有一只晶瑩剔透的小巧獨角。

此妖。

正是青州眾多妖族將帥中最為神秘的妖物。

也是。

蘇宸最為倚重的智囊。

白澤。

他看著空曠的殿宇。

輕聲道。

“看來。”

“障眼法成功了。”

“若是失敗。”

“那位天師肯定不會讓朗清回來。”

蘇宸臻首微點。

語氣幽幽道。

“是啊。”

“恐怕那位天師。”

“都已經到了青州郡。”

“說不定……”

“還到了這滄月城內。”

白澤微微一笑。

“我倒是很好奇。”

“這位天師。”

“在看到王上你建立的秩序。”

“所呈現的‘真相’時。”

“他會怎么想。”

“人類。”

“大多數比我們妖類聰明。”

“但。”

“太過聰明。”

“就會被聰明誤。”

蘇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

“這位天師。”

“崛起的速度如此之快。”

“必通人心。”

“擅權謀。”

“越是如此。”

“他便越會被這青州民心所編織的網糾纏。”

“而本王。”

“只需七日的時間。”

“到那。”

“天星運轉，地脈匯流。”

“月華最盛時。”

“本王便可引動果位。”

“將帝流漿自垂落人間。”

“屆時。”

“萬類生靈皆化妖。”

“這青州。”

“便真正成為了我妖族的根基之地。”

“到那時。”

“本王有果位加持。”

“登臨妖帝之位。”

“以青州為根基。”

“這萬里河山。”

“便能換上一個主人！”

蘇宸的聲音中充滿了自信。

身后九尾無風自動。

獵獵作響。

他眼中。

盡是對大業的渴望。

白澤眼中也閃過一絲激動。

妖族降世。

不過月旬時間。

但。

卻走出了極為神妙的一步。

不得不說。

蘇宸的謀略遠超旁人想象。

念頭轉瞬。

他恭聲道。

“王上英明。”

“我等如今只需靜待天時。”

“任那天師如何做。”

“皆不足為慮。”

聞言。

蘇宸發出了一陣暢快至極的大笑聲。

這天地。

人可做主。

妖。

又如何不能做主？！

白云流轉。

夜幕緩緩籠罩大地。

甲十二城池也開始漸漸安靜了下來。

唯有。

酒肆喧囂依舊。

名為醉仙居的酒肆二樓臨窗雅座。

秦牧與衛莊相對而坐。

氣氛。

有些沉悶。

兩人找了一天。

投效和接觸妖族的路子。

但。

越找。

結果就越讓他們沉默。

城中。

根本沒有妖族招募人類的渠道。

甚至。

那妖王的施政之法。

也是。

匪夷所思。

除了。

軍隊、城防、賦稅、戶籍，這些核心權力。

全部由妖族掌控外。

其余所有事。

包括商貿之事。

都是放任自流的。

所有民生之事。

妖族根本不插手。

反而。

負責治安的妖族衛隊。

會快速響應所有矛盾。

如果當場調解不了糾紛。

直接就拉去衙門。

主政的狐妖會立刻用法術辨明冤屈。

就連采買物資。

都是公開去集市當場招標。

不像大秦往常做事的風格，尋找幾家商行供貨。

這類似于公開招標的手段。

再加上。

妖族這等公開透明的辦事方式……

秦牧嘆了口氣道。

“說實話。”

“貧道捫心自問。”

“若我是一個普通的青州百姓。”

“一個對家國大義沒什么概念。”

“只求安穩度日的小民……”

“面對這樣一個不派差役。”

“不攤派勞役。”

“不干涉你做買賣。”

“有事報官官吏立刻處理。”

“出了事就有衛隊秉公處理。”

“買東西還給足錢的統治者……”

“貧道都覺得。”

“這日子。”

“真的好起來了。”

“畢竟。”

“大秦的官吏。”

“再如何標榜廉潔。”

“也免不了迎來送往。”

“人情世故。”

“其中自然會有各種吃喝拿卡要。”

“甚至仗勢欺人的事情發生。”

“可這些妖族……”

“當真是什么都不要……”

說到這里。

秦牧的語氣中。

帶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青州目前的統治者。

太特么的。

服務型了啊！

純純就是無私奉獻。

太完美了！

簡直就是普通人夢寐以求的統治者。

但越如此。

秦牧就感覺此妖所謀甚大。

恐怕。

并不簡簡單單的是煉國。

但。

其所求為何。

他一時間也想不明白。

畢竟。

他現在甚至都無法跟妖族搭上線！

衛莊沉默片刻后。

沉聲道。

“天師大人。”

“既然無法直接投效。”

“那我們就先從最基礎的做起。”

“他們不是公開采買物資么？”

“我們就當一個供貨商。”

“想辦法讓負責采辦的妖族眼熟我們。”

“只要能建立起初步的聯系。”

“總會有機會。”

“打開局面。”

話音落下。

秦牧略微沉默。

他們帶的金銀，倒是足夠這樣做一陣子。

短時間內進行一些高買低賣。

還是夠的。

除開這個方法外。

目前。

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念頭轉瞬。

秦牧沉聲道。

“目前。”

“只能這樣了。”

“想辦法接觸幾個身居要位的妖族。”

“然后……”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

聽出秦牧弦外之音的衛莊點了點頭。

情報……

可以有多種方式來拿！

翌日。

天色微明。

喬裝打扮后的秦牧與衛莊。

用過早飯后。

便直奔城中最大的市集通而去。

此刻雖然天色微亮。

但。

市集之內卻已是人聲鼎沸。

形形色色的人流。

構成了一幅生機勃勃的市井畫卷。

而在這人流之中。

時不時便能看到三三兩兩。

身著統一制式皮甲。

腰挎彎刀的妖族巡邏兵。

秦牧和衛莊二人則是直接走到了人群最為聚集處。

因為這。

便是妖族采買時。

直接發布訂單的地方。

這里搭建著幾個木臺。

妖族有需要采買的時候，便會有妖族之人登臺招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商人也越聚越多。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

人群外圍忽然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原本擁擠的人群。

如同被無形的手分開一般。

主動讓出了一條通道。

三名身著統一黑色勁裝。

腰間懸掛著彎刀與令牌的妖族。

在一隊衛兵的簇擁下。

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為首的那名妖族并非獸首人身。

身形與常人無異。

只是面容略顯蒼白。

雙耳比常人略尖。

眼眶中浮現著一雙淡金色的豎瞳。

其胸口處用銀線繡著一個猙獰的狼頭圖騰。

側面證明了其族裔。

人群中。

有人低呼一聲。

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敬畏。

“是狼族的屠查將軍！”

屠查。

甲十三城。

采買妖族吏員。

以手段狠辣。

鐵面無私著稱。

屠查徑直走到木臺之上。

雙淡金色的豎瞳冷冷地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群。

原本喧鬧的場面。

瞬間安靜。

隨后。

他冷冷開口道。

“規矩。”

“你們都懂。”

“按項報價，價低質優者得。”

“驗貨之后。”

“當場結清。

“貨物與所報不符者。”

“死！”

一個死字。

瞬間讓整個市集的氣氛都為之一滯。

臺下的商人們。

臉上都露出了緊張之色。

秦牧面色微變。

妖族的規矩。

當真是簡單粗暴，卻又極具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