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何奎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后心直沖天靈蓋。
他不禁打了個冷顫,渾身汗毛根根倒豎。
獵殺!
這是一場針對他的獵殺!
難不成,那追蹤而來的人不是普通莊丁,而是邊軍中的神射手?
邊軍派了人來清理門戶?
不!
這絕對不可能!
邊軍之中雖有神射手,但通常都是在戰場上進行戰列齊射,或是身為哨探狙殺敵人。
怎會為了他這么一個小小的降卒動用如此精銳?
況且,此地距離邊關并不近,神射手怎么會千里迢迢來到這里?
這一刻,他不由得想到了先前跟隨軍中老卒學習射術的場景。
本以為自己已經對弓弩之道初窺門徑,卻沒料到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想到這里,何奎心臟狂跳。
他握著弓的手滲出冷汗,心臟幾乎都要蹦出嗓子眼。
令人窒息的寂靜中,何奎蜷縮在樹干之后,死死貼著冷硬的樹皮一動也不敢動。
接連兩箭都沒能躲過,此刻他深切體會到那追殺之人究竟有多么恐怖。
即便不是邊軍中的神射手,想必也是百步穿楊的射術高手。
若是一個不慎露出身形,只怕下一秒就要被箭矢射穿。
何奎雖說只是跟隨邊軍老卒學過一點皮毛,但是對于危險的本能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也是擅射之人,真正的射術講究一擊必殺。
甚至對于更高明的獵殺者來說,手段更加不止限于弓弩。
其實他不知道,像他這樣被困在原地失去目標視野的情況,幾乎等同于被拔了爪牙的猛虎。
對沈硯來說,此人已經徹底失去了威脅。
此時沈硯考慮的不再是如何等對方露出破綻一箭擊殺,而是趁機悄然摸近,以雷霆手段直接進行抹殺。
在這段時間,雙方都沒有了動靜,似乎連風聲都停止了。
周圍一片死寂,仿佛經過了一段漫長的等待。
這種死寂并沒有讓何奎的心情安定下來,反而令他的心弦不斷緊繃,焦躁和恐懼在內心深處不斷放大。
此刻的他如同一頭陷入絕境的困獸,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就在這時,男童的哭聲令他想到了一個主意。
殺了那個男童,用男童的性命引對方現身。
只要對方先露出破綻,他才有逃生的機會。
這個想法一出來,他的眼神頓時變得堅定下來。
想起先前老卒教過他的方法,他從身上扯下一塊破布,用弓梢小心翼翼地挑起,在樹干邊緣緩慢晃動。
片刻之后,他臉色微微一變。
沒反應?
怎么可能!
對方在他的假動作之下居然不上當?
何奎咬了咬牙,不禁將心一橫。
不行,不能再這樣試探了,對方明顯不是普通的莊丁,以他掌握的那點手段根本無法奏效。
為今之計,他必須換個位置,只要能移動到側面,他就能以手中的勁弩將那男童擊殺。
為了獲得絕佳的擊殺角度,他臉上閃過一抹狠色,咬緊牙如同蓄勢待發的惡狼,猛地向前躥出。
嘣!
就在他身形剛剛躥出的那一瞬間,弓弦震動聲如同死亡的低語在他耳邊響起。
一道黑光疾馳而來,撕裂了凝固的空氣,以迅雷之勢擊中了他手中的勁弩。
砰的一聲!
巨大的力道震得他雙手一陣麻木,弩機之上木屑與火花迸射。
他眼中閃過一抹驚恐,手中的臂張弩應聲落地,碎成一地零件。
“啊——”
何奎低吼一聲,眼中的陡然閃過一抹驚駭。
然而不過片刻,那抹驚駭就化作狠辣兇光。
他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兇厲,倉促之間爆發出的求生本能讓他瘋狂撲出。
腰間的短刃拔出,寒芒如同兇獸的利齒,兇猛無比地向著縮在一旁的男童殺去。
就在他身形前撲的這一瞬間,后方不遠處,一堆看似雜亂的灌叢之中,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站立起身。
何奎眼角余光瞥見這一幕的變化,心中悍然無比。
本以為那獵殺他的人在數十米之外,怎料對方居然如此接近!
沈硯可不給何奎震驚的時間,他的身影迅捷靈動,根本沒想過開弓搭箭。
驚駭之間,何奎只來得及扭過半邊身子,本能地進行格擋或者躲避。
然而。
嗤——
一道利刃切入血肉的聲音響起,干脆利落。
閃著寒光的利刃瞬息而至,以一個無比刁鉆的角度,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肋下。
精準狠辣,瞬間沒柄。
這一刺的力道極為沉重,并且還是搶在何奎前撲的勢頭上借力而動。
何奎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一頭發狂的野牛狠狠頂中,劇痛之中,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翻倒。
殷紅的血液從傷口中涌出,體內生機迅速流失。
他的身體重重倒地,這一刻,劇痛如潮水一般襲來。
他艱難地扭過頭,試圖看清那個襲擊者的模樣。
然而當看到正主時,一抹強烈的驚駭從他眼底迸發而出。
“你......你......”
他嘴唇張動,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眼前之人,并非邊軍中的神射手,也不是什么經驗老辣的獵戶,竟然只是一個面帶少年銳氣的后生晚輩!
只不過,這個后生的眼神冰冷至極,如同深秋的寒潭令人無法直視。
“嗬嗬——”
他口中發出氣聲,眼底的猙獰卻愈發強烈。
眼前這個面容平靜到近乎冷漠的后生,居然就是將他逼入絕境的獵殺者?
沈硯緩步走上前來,眼神之中充滿不加掩飾的嘲諷。
這個眼神,就像是利刃一般刺入對方心臟。
何奎眼底浮現出幾分屈辱,他用盡力氣喊道:“你......你到底是誰?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殺我?”
他這一席話充斥著強烈的疑惑。
在這之前,他殺了很多人。
卻唯獨想不通,為什么前來殺他的會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后生?
沈硯神情漠然,“你還不配問我。”
他語氣低沉,目光審視著倒在血泊中的何奎。
“你只要知道,在我眼中,你不過是一頭待宰的豬樣罷了。”
“難道屠戶宰殺時,也要向牲口們自報家門?”
話落,也不等何奎說話。
他手中的利刃迸發出一抹寒光。
嗤!
何奎雙眼爆瞪,眼底的不甘與生機被這一刀徹底切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