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素問道：“紫仙山？連環(huán)殺人案？”

　　“是。”第八天養(yǎng)點頭道，“已經(jīng)連續(xù)發(fā)生了十二起，只有一人僥幸生還。這也就罷了，關(guān)鍵是兇手至今還沒有罷手的意思，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繼續(xù)殺人，活生生打我們的臉面，沒奈何，我只能下令暫時封鎖石門縣，逐個排查。”

　　齊玄素問道：“你們?nèi)绾未_定這是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

　　第八天養(yǎng)道：“因為死者都有一個共同點，與紫仙山有關(guān)，或者說與‘天樂桃源’有關(guān)。”

　　齊玄素奇道：“既然涉及到‘天樂桃源’，那么應(yīng)該由道門出面才對，天罡堂、北辰堂，還有地方道府，都可以插手此事。道門的方士不在少數(shù)，無論是回溯地氣，還是占驗卜算，甚至是通靈亡魂，想要破案應(yīng)該不算難事。怎么會推到你們這里？”

　　第八天養(yǎng)苦笑一聲：“這些人只是與‘天樂桃源’有關(guān)，卻不是‘天樂桃源’中在冊的道士，對于紫仙山而言，只要死的不是在冊的道士或者靈官，那就都可以壓下來，所以紫仙山方面不愿出頭，把案子推給了我們。你也知道，如今的青鸞衛(wèi)不比當年那般權(quán)勢顯赫，在朝堂上沒什么聲音，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地方的打擊盜匪上面，所以親軍都尉府的意思是，不但要接下這個案子，而且還要限期破案，我們的壓力也很大。”

　　齊玄素若有所思道：“明白了。既然受害之人不是紫仙山的道士，難道是？”

　　第八天養(yǎng)點頭道：“沒錯，他們都是在‘天樂桃源’中討生活的人。”

　　“這個說法有些委婉。”齊玄素看了眼滿臉茫然的柳湖，“我記得道門在這方面有相應(yīng)的規(guī)矩才是。”

　　第八天養(yǎng)嘆息一聲：“壞就壞在這個規(guī)矩上面了。玄圣中興道門之前，紫仙山將這些人視作自己的私產(chǎn)，若是出現(xiàn)這種事，等同斷人財路，紫仙山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可玄圣定下新規(guī)之后，要求來去自由，不能強迫。紫仙山是不禁錮這些人的自由了，可也不管這些人的死活了。按照紫仙山的說法，你給我干活，我給你錢，是合作關(guān)系，不是從屬關(guān)系，錢貨兩訖，至于其他，一概不管。紫仙山不肯出頭，總不能我們?nèi)ネㄖ祛柑没蛘弑背教茫缓弦?guī)矩。”

　　齊玄素不知該如何評價，道門和朝廷各有各的弊端，豈是一言兩語說得清的。

　　“在紫仙山中討生活的人，多半有些積蓄，難道是為了求財？”齊玄素還是回到案子本身，沒有把話題扯遠。他本想請第八天養(yǎng)通融一下，放他們離開，現(xiàn)在看來，是要先幫第八天養(yǎng)破了這個案子才行。

　　“不是。”第八天養(yǎng)搖頭道，“我們已經(jīng)仔細排查過了，被害之人的財物都完好無損，倒是有幾個發(fā)死人財?shù)那嗥o賴，不過與兇手卻是沒什么關(guān)系。”

　　齊玄素沉思了片刻：“你說還有一個幸存之人，在哪里？”

　　第八天養(yǎng)回答道：“這是一個清倌人，賣藝不賣身的那種，以唱腔聞名，有好幾個詞人專門為她寫詞。若是平常時候，想要聽她一曲，少說要十個太平錢。正因如此，紫仙山對她頗為重視，安排了護衛(wèi)，才沒有讓兇手得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紫仙山派人保護起來了。”

　　齊玄素問道：“能見她一面嗎？”

　　第八天養(yǎng)又嘆了口氣：“有些困難，紫仙山主事道士的態(tài)度很是惡劣，不過其他人還是好說話的，只要有太平錢。”

　　齊玄素并不意外，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道門中有張月鹿，也有李天貞。那些潔身自好的道士不是沒有，不過不會被分配到紫仙山來。不過紫仙山的態(tài)度著實有些可疑，不知會不會與此事有關(guān)。

　　第八天養(yǎng)又補充道：“而且這個清倌人并非是毫發(fā)無傷，如今還昏迷不醒。”

　　“我想見一見這個清倌人。”齊玄素沉吟道。

　　第八天養(yǎng)想了想，點頭道：“好罷。”

　　然后他又看了眼柳湖，欲言又止。

　　齊玄素道：“就讓她跟著吧，我這位侄女家學(xué)淵源，小小年紀就已經(jīng)是昆侖階段的修為，未必能幫上忙，卻不至于拖后腿。”

　　第八天養(yǎng)點了點頭，不再有異議。

　　三人離開這處青鸞衛(wèi)的據(jù)點，往紫仙山行去。

　　紫仙山就在石門縣的城外，出了縣城，大概十余里路程便進入紫仙山的范圍，過去的紫仙山力求隱蔽，如今卻是光明正大做生意，所以進入山腹的入口十分顯眼，不僅鋪設(shè)整齊山路直通山腳，而且還造了個牌坊，上書“天樂桃源”四個金色大字，生怕別人找不到。

　　入口乍一看去，像個山洞，不過里面的道路、墻壁、穹頂都被仔細打磨平整，甚至還繪有各種壁畫，并鑲嵌夜明珠，上方懸掛大紅燈籠，一眼望去，如同一條火龍，且看不到頭。像這樣的入口，總共有八個，取自笑迎八方客之意。

　　此地有紫仙山的守門人，顯然認得第八天養(yǎng)，痛快放行。

　　穿過這條長長的通道后，就進入了紫仙山的內(nèi)部，來到大名鼎鼎的“天樂桃源”。

　　齊玄素過去只是久聞大名，還是第一次來到“天樂桃源”的內(nèi)部，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齊玄素大受震撼。

　　因為位于山腹內(nèi)部，所以這兒不分白晝黑夜，懸掛燈籠燃燈秉燭無數(shù)，放眼望去，樓閣疊著樓閣，長廊連著長廊，盡是燈火輝煌，放眼望去，通紅一片，難怪被譽為無日之城和不夜之城。

　　上方穹頂漆黑一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是營造出繁星滿天的景象。

　　坐北朝南的山壁上有無數(shù)的樓閣傍山而建，層層疊疊，堆砌在一起，連接成一片。乍一看去，仿佛一座金燈萬盞的巨大樓閣，小樓閣就像是巨大樓閣的窗口，一直延伸到上方的“星空”之中，最高處只剩下點點燈火搖曳，好似天上仙宮一般。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瓊樓’了，最高處原本是紫仙王的居處，道門接管此處之后，再也沒有紫仙王，主事道士又不敢私自使用，便徹底空置了。不過對外開放，一天的租金就要兩千太平錢。”第八天養(yǎng)道。

　　至于其他樓閣是干什么的，不必第八天養(yǎng)說，齊玄素也能猜出來，只是礙于柳湖在旁邊，兩個男人沒有深談。

　　柳湖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景象，不由微微張嘴，說不出話來。

　　瓊樓下方就是一座小城，各種樓閣鱗次櫛比，如同棋盤。此時三人正位于一條街道上，也是高掛大紅燈籠，入眼所及，深紅一片，昏暗中透出幾分曖昧意味。不過距離“瓊樓”還有相當距離。

　　第八天養(yǎng)接著說道：“那位清倌人因為不能接客，所以不在‘瓊樓’，就在不遠處，跟我來。”

　　在第八天養(yǎng)的帶領(lǐng)下，三人來到一棟同樣掛著白色燈籠的二層建筑前。白色的燈籠與周圍的暗紅色調(diào)格格不入。

　　第八天養(yǎng)推門走入其中，一股藥味撲面而來。

　　齊玄素立時明白這是什么地方了。

　　醫(yī)館。

　　第八天養(yǎng)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兒，輕車熟路，而且醫(yī)館的人也認得他。

　　不一會兒，一名白發(fā)老者迎了出來，恭敬行禮：“副千戶大人。”同時又將目光移向了齊玄素和柳湖，其實只有齊玄素的話，他也不覺得如何，可再加上個半大少女，就很奇怪了。

　　第八天養(yǎng)淡淡道：“這是我的同僚，剛好路過此地，所以只是穿了便裝。”

　　青鸞衛(wèi)和黑衣人都是向皇帝陛下效忠，說是同僚沒有任何問題。

　　老者沒有多說什么。

　　女青鸞衛(wèi)很少見，也不是沒有，在搜集情報和刺殺這方面，女子有天然的優(yōu)勢，就像男子在正面廝殺上更有優(yōu)勢一般。

　　“清音姑娘還沒醒嗎？”第八天養(yǎng)隨口問道。

　　老者搖了搖頭。

　　第八天養(yǎng)取出一個小錢袋：“領(lǐng)我們?nèi)ヒ娗逡艄媚铩！?br>
　　老者默不作聲地接過錢袋，在前面領(lǐng)路。

　　這位清音姑娘被安排在二樓的單獨房間，門口還有專門的護衛(wèi)，不過顯然已經(jīng)被收買了，沒有任何阻攔。

　　房中擺著一張大床，上面躺了一個只穿著白色中衣的女子，頭上還纏著紗布，雙眼緊閉，昏迷不醒。

　　齊玄素走到旁邊，仔細看過傷勢，沒有說話。

　　老者說道：“幸運的是，清音姑娘只是被打斗的余波波及。不幸的是，清音姑娘的后腦被撞了一下，顱內(nèi)出血。”

　　齊玄素輕輕嘆了一聲：“如此說來，清音姑娘很難熬過去了。”

　　老者道：“尋常醫(yī)術(shù)當然不行，不過化生堂可以保住清音姑娘的性命，只是清音姑娘沒有修為在身，體魄孱弱，很多手段無法用上，化生堂也只能做到這一步。至于清音姑娘什么時候能夠醒來，就只有天知道了。另外，我也不知道主事道士的耐心還剩下多少，如果清音姑娘被掃地出門，只怕活不了幾天。”

　　齊玄素是知道化生堂的厲害的，他自己能活到現(xiàn)在，就多虧了化生堂。

　　他問道：“既然是受到波及，那就說明當時的護衛(wèi)已經(jīng)與兇手正面交手，護衛(wèi)呢？”

　　“死了。”第八天養(yǎng)接過話頭道，“尸體也在‘天樂桃源’，要看嗎？”

　　“好。”齊玄素點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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