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失態了……木下秀吉心下一凜，忙清了清嗓子，淡淡道：“我人就在這里，閣下若是不信，直接殺了我便是了。”
不料，對方根本不吃這一招兒。
西班牙司令的面部線條再次冷峻：“閣下既然是大明派來談合作的使者，且還是要在大明的扶持下成為日本王，總該知道咱們三方的利益訴求吧？”
“這個……當然！”
“閣下不妨說一說。”西班牙司令目光更冷了些。
木下秀吉頭皮發麻——大明竟真的與其有合作？
雙方合作的具體事項是什么，木下秀吉兩眼一抹黑。
“閣下竟然不知道？”西班牙語氣逐漸不耐，信任也不在了。
木下秀吉明白，這一次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必死無疑。
大明與他們真的有合作，卻被自已這個局外人知道了，對方焉能放過自已？
“我當然知道！”木下秀吉強抑驚懼，淡淡道，“閣下說錯了，不是三方合作，是兩方合作，我是大明的一方。”
“呵呵，閣下不必總拿大明說事。”西班牙司令目光幽冷，“我要的是閣下的答案！”
“除翻譯外，其他人都退出去！”木下秀吉繼續擺譜，“還有，外面的人也要退走，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已經想好了，等人高馬大的年輕西班牙帶刀上校一走，他就立即暴起，控制住西班牙司令。
雖然沒帶武士刀，可以他的身手，對付上了歲數的西班牙司令，外加一個本國人，難度并不大。
不料，人家根本就不上當。
西班牙上校不但沒走，還抽刀架在他的脖頸處，一副膽敢有異動，立馬割破他喉嚨的姿態。
“你們這是做什么？不想與大明合作了嗎？”木下秀吉色厲內荏。
西班牙司令冷笑道：“閣下很聰明，對閣下的勇氣我也十分欽佩，可是……你太愚蠢了。”
“閣下的意思我不明白！”木下秀吉還是嘴硬。
眼下，嘴硬是他唯一的活路。
“首先，我真是大明派來談合作的，其次……其次，大明有句古話，死，也要讓人死個明白。”
西班牙司令呵呵道：“閣下既然是大明派來的，又怎會不知合作事宜在我們高層之中，已不是秘密了呢？”
“這個……戚總兵沒說，可能他也沒料到眼下這一幕……因此我也不知道這些……”木下秀吉額頭冷汗涔涔，“既然如此，既然閣下非要問個明白，我說便是了。”
西班牙司令微微后仰，好整以暇的等著答案。
西班牙上校的刀并未收回。
又，合作，大明水師不登陸……木下秀吉大腦飛速運轉。
外面，隱于暗處的李青都替他捉急，暗罵：“一個兩個的都這么蠢的嘛，都快明牌了啊……”
自無意間發現木下秀吉偷偷會見西班牙的協軍頭領，并向其行賄，李青便密切關注。
一直到剛才，木下秀吉的表現，李青都很滿意。
不想，關鍵時刻，這廝卻是露了怯。
西班牙海軍司令等了片刻，見木下秀吉還是沒要說的意思，逐漸失去了耐心，朝心腹大將使了個眼色……
見此一幕，木下秀吉自知再無一丁點退路。
娘的，賭一把！
“日本國是大明的藩屬國，然而一直以來日本國對大明都不夠恭敬，不夠忠誠！”
木下秀吉說話的同時，刀鋒已割破了他的皮膚，殷紅的血液順著刀鋒流出，不過，也是他說話的同時，刀鋒便停下了，沒再繼續……
木下秀吉呼哧帶喘的說道：
“日本國亂斗持續了上百年，如今情勢統一已勢不可擋，早在日本國沒統一時，日本國就有人前去非法走私，間接損害了大明朝廷的利益……大明擔心日本統一之后，會更不服管，會對變本加厲的侵害大明利益，乃至對其他的大明藩屬國動武，比如琉球，比如朝鮮……”
“因此，大明才選擇與你們合作！”
木下秀吉眼睛赤紅，猶如輸急眼的賭徒，一字一頓道：“我說的對嗎？”
西班牙司令沒說話，只是瞧了上校一眼。
下一刻，刀鋒移開，收刀入鞘。
‘呼……賭對了。’
“閣下還沒說完呢？”西班牙司令提醒說。
木下秀吉抬手捂住傷口，從容了許多，淡淡道：“日本國是大明的藩屬國，大明不好直接駐軍，且大明的政權素來是一竿子插到底，讓一支軍隊孤懸海外，在大明看來，會有尾大不掉之患，因此，你們是牽制日本國的最好人選。”
“大明會給你們合法政權，讓你們在日本國有合法的統治權，以此掣肘日本國……”
話到此處，木下秀吉已然明白了一切，一切的不合理，也被他理順了，一切都變得合理了。
因此，愈發從容鎮定！
木下秀吉神色傲然，語氣不屑：“戚總兵的確沒告訴我這些細節，而我讓你部下退走，也只是想給閣下留些面子，不想閣下竟然不要……既如此，閣下也別怪我說話難聽，若非你們有利用價值，以大明的驕傲，就憑你們向大明下戰書這一項，就萬不會饒恕！！”
西班牙司令并未動怒，反而一臉的和顏悅色，頷首道：
“請原諒我的冒昧，閣下可是織田信長的心腹部下，我也是為了安全起見，還請理解。”
木下秀吉嗤笑笑，也沒再說什么難聽話。
西班牙司令問道：“直說吧，事成之后，利益如何劃分？”
“當然是……”
“我問的是大明的意思，之后我會向大明求證。”西班牙補充說。
木下秀吉略一愣怔，脫口道：“我要說的就是大明的意思！”
西班牙司令微微頷首：“閣下可以說了。”
一九，二八，三七……木下秀吉不敢過多思考，借擦拭血跡的空檔，匆匆思索了三個呼吸，道：
“三七分，你們三。”
“我們三？”西班牙司令愣了一下，繼而頷首，“西班牙三，葡萄牙三，你四？嗯…，我們接受。”
木下秀吉補充道：“不，西班牙、葡萄牙加在一起三，我七！”
西班牙司令臉色一沉：“你七？”
“是的，我七。”木下秀吉淡然道，“日本國是大明的藩屬國，要是日本國由你們主導，大明顏面何在？諸多大明藩屬國如何看大明？”
頓了頓，“當然了，這個劃分只是地盤上的三七分，除京都府外，你們有優先選擇權。”
木下秀吉一臉誠懇的說道：“我非是在為自已爭取利益，這是大明的意思，閣下若是不信，自可向大明求證！”
西班牙司令陷入沉思……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都符合大明的做派，而且對方的這一番話，以及孤身夜闖司令部的行為，都不像是冒充的……
木下秀吉心中并不平靜，一是震驚于大明竟真的與兩顆牙合作了，二是忐忑于事后萬一露餡兒，自已焉有命在？
至于三七分，木下秀吉并不在乎。
如今的他不過是一個末流的大名，不說武田信玄、織田信長這種級別的大名，就是朝倉義景，上杉謙信等大名都能碾軋他，甚至德川家康都比他強一線。
真要是能如此，木下秀吉做夢都能笑醒。
話說，我如此契合大明的利益訴求，并這般主動，這般配合，即便大明真就是知道了，興許也會假戲真做吧……木下秀吉自我安慰的想著。
兩個人各懷心事，不發一言……
許久，
西班牙司令幽幽一嘆，頷首道：“我們該如何合作？”
木下秀吉壓下思緒，想了想道：“大明有句古話——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內。我的部下之中，有許多忠誠于自織田信長，我需要你們幫我清除掉。”
“可以！”
“清除這些人之后，請閣下派幾個信得過的心腹來，由他們來傳遞情報。”木下秀吉思維逐漸活泛起來……
“前期，你間接幫我做大，我間接幫你削弱諸大名勢力，等我成了氣候，等他們逐步勢微，我們可光明正大的聯手……”
木下秀吉微笑道：“屆時，這偌大的日本國，就是咱們的了。”
西班牙海軍輕輕點了點頭，又道：“西班牙要比葡萄牙多占一些！”
“這個……”木下秀吉為難，不是他不想答應，而是他答應的話，太顯得兒戲了。
“抱歉，我做不了主。”
西班牙司令并不意外，也無不悅，說道：“回頭告訴大明水師的戚總兵，西班牙比葡萄牙要弱一些，要是西班牙利益平分，雙方就沒辦法維持平衡了，我想，這也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我會如實上報！”木下秀吉點點頭，隨即又道，“我先去稟報戚總兵，之后，還請閣下幫個忙……”
木下秀吉苦笑道：“我可不想今日的遭遇再經歷一次，萬一……命可只有一條啊，還請閣下能幫我引薦一下。”
“這當然沒問題！”
西班牙司令歉然道，“今日之事實在抱歉，還請閣下不要介懷。”
“都是誤會，我也理解。”木下秀吉大度的擺擺手，想了想，道，“戚總兵既然先讓我來閣下這里，想來也是基于西班牙稍弱一籌，我想，戚總兵大概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