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
兩口子早飯還沒吃完，大侄子就來了，同他一起來的還有李家小侯爺，實(shí)際上的李家掌舵人。
一見李寶，朱載坖也想起另一件重要的大事了，忙客氣地將其引進(jìn)屋……
“近一年不見，李小侯爺風(fēng)采依舊啊……”朱載坖客氣的不像話，甚至有些諂媚……
不僅是李氏驚詫，李寶都不可思議。
客堂只有四人，少年朱鋒也知道詳情，完全沒有打啞謎的必要。
李寶干笑道：“太上皇客氣了，風(fēng)采依舊也只有祖爺爺，大明真正的永青侯才當(dāng)?shù)闷稹！?/p>
“哎？永青侯當(dāng)?shù)茫瑢殣矍湟喈?dāng)?shù)茫 敝燧d坖笑呵呵道，“寶愛卿如此年紀(jì)，就操持這么大的李家，一心為國為民……”
李氏越聽越別扭——夫君，你是太上皇帝啊，對永青侯李青，你這樣也就算了，可這李寶……他甚至都還不是李家的永青侯呢。
李寶也犯迷糊，迷糊的同時(sh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太上皇可是有吩咐？”
“啊哈哈……我能有什么吩咐，我都是太上皇了。”朱載坖干笑道，“退都退了，再指點(diǎn)江山可就不懂事了。”
李寶皺眉——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就連少年朱鋒都瞧出來了。
“二叔，你是不是想對我舅舅圖謀不軌？”
朱載坖：-_-||“小鋒，我可是你二叔，親二叔。”
“二叔是親二叔，舅舅也是親舅舅啊！”少年一點(diǎn)也不給面子。
李氏有些不開心了：“小鋒我問你，是叔侄親，還是舅甥親？”
“舅甥親！”少年不假思索，同樣不給二嬸面子。
李氏有點(diǎn)想生氣，可沒等她付之行動(dòng)，就被夫君打斷了。
“李家這許多年來，利國惠民之事做了不知多少，貢獻(xiàn)之大遠(yuǎn)超你想象，二叔對你舅舅好些，不是應(yīng)該的嘛？”朱載坖一臉道貌岸然，“于國于民有重大貢獻(xiàn)者，怎可不以禮相待？”
朱鋒狐疑：“可二叔你似乎也不用這般諂媚吧？”
“你……”朱載坖被懟的下不來臺，罵道，“你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少年無奈看向舅舅，嘆道：“你看，我就說吧，真不是我不跟二叔親，是二叔不跟我親。”
李寶叱道：“再調(diào)皮，舅舅也會(huì)揍你！”
“……行吧行吧，我還真是二叔不親，舅舅不愛。”少年嘆了口氣，“你們聊，我去院子里散散心。”
“這孩子……”李寶歉然道，“都是我姐給慣的。”
朱載坖訕笑道：“我大哥也有責(zé)任。”
李氏：“……”
“太上皇有話不妨直說，李家食君之祿，自當(dāng)為君分憂。”李寶只當(dāng)是朝廷又不容易了，又要李家分憂。
朱載坖干笑道：“說了你咋就不信呢，真沒什么吩咐，就只是想和寶愛卿聊聊家常。”
李寶當(dāng)然不信，可對方不愿明說，他也沒什么辦法。
只得按兵不動(dòng)。
朱載坖還真就聊起了家常……
從子女出生，到啟蒙教育，再到日益長大……說個(gè)沒完。
好一通長篇大論，聽的李氏都打哈欠了。
末了，
朱載坖嘆道：“兒子閨女就如手心手背，都是父母的心頭肉啊，小時(shí)候要操心，長大了更要操心，像咱們這樣的家庭……”
“太上皇言重了，李家怎可與皇家相提并論，萬萬當(dāng)不起這個(gè)‘咱’。”李寶趕緊出聲阻止，心中愈發(fā)不安。
朱載坖笑望向李氏，道：“你瞧，寶愛卿又較真兒。”
李氏：“？”
她完全不明白的夫君意思，哪能能做出配合，只能尷尬卻不失威儀的笑了笑。
朱載坖只好自圓其說的繼續(xù)話題：“如我們這樣的富貴人家，兒子還好，成家娶妻就圖個(gè)人，人好，一好百好，女兒就不一樣了，女兒成家擇夫，既要對方的人品，還要對方的家世……哎呀，要操心的地方多著呢。”
李氏聽著夫君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只覺莫名其妙。
李寶卻是面色微變，聽出了弦外之音。
“太上皇這話，臣不完全贊同。”李寶說道，“李家女子擇夫，跟李家男丁娶妻，是一樣的，也就圖一個(gè)人，至于對方家世如何，李家并不在乎。”
李氏一奇：這個(gè)李寶怎這么不會(huì)說話？
朱載坖一僵：糟糕，難道被看出來了？
李寶繼續(xù)說道：“李家女子擇夫，從來不看對方家世是否顯貴，是否富裕，相反，越是達(dá)官顯貴，李家女子越避之不及。”
“這是為何啊？”
李寶深吸一口氣，認(rèn)真道：“李家體量夠大了，要是再與達(dá)官顯貴結(jié)姻親，于國于民都不是件好事，祖爺爺也不答應(yīng)，相信太上皇也能理解。”
“啊哈哈……理兒是這么個(gè)理兒，不過也不能太認(rèn)死理兒了。”朱載坖訕然道，“世事無絕對嘛。”
李寶一臉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
李氏雖不知夫君何意，但見對方如此頂撞夫君，自然要幫著夫君說話，蹙眉道：
“李卿家的意思是，你的見解比太上皇高明了？”
“臣不敢！”
李氏淡淡道：“既如此，那還是太上皇的見解高明了？”
李寶無奈，索性沉默。
朱載坖悻悻然。
本以為能一步步下套，使對方不知不覺深陷其中，現(xiàn)在看……是自已天真了。
“寶愛卿不妨看一看這個(gè)。”朱載坖圖窮匕見，祭出殺招兒。
李寶詫然，接過，展開……
面色大變！
“這，這怎么可能？”李寶罕見的失態(tài)了，震驚道，“祖爺爺怎會(huì)如此，祖爺爺不可能如此……”
“咋啦咋啦……”客堂門口的朱鋒，一溜煙兒跑進(jìn)來。
終于瞧見舅舅失態(tài)的他，心滿意足，同時(shí)也升起了濃郁的好奇心，當(dāng)即就要上前一睹為快。
然后，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挨了舅舅一腳。
“滾蛋！”
“……舅舅你有火對我二叔發(fā)啊，揍外甥算啥本事！？”少年破防。
“嗯？”
“……好吧，我就不該進(jìn)來！”少年拍拍身上的鞋印兒，氣呼呼地走了出去。
朱載坖呵呵笑道：“寶愛卿好好看看，這是不是永青侯李青的字。”
李寶無言。
字確實(shí)是祖爺爺寫的，還給簽了名，畫了押……
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可李寶想不通祖爺爺為什么會(huì)這么做。
良久，
李寶嘆道：“敢問太上皇，這封婚書是祖爺爺什么時(shí)候?qū)懙模俊?/p>
“去年中秋！”
“去年中秋……”李寶一驚，隨即恍然，“是世宗皇帝……？”
“是的！”朱載坖平靜道，“這是父皇臨終前的遺愿。”
李寶沉默。
朱載坖自覺如此，太強(qiáng)人所難，心中也發(fā)虛，畢竟這封婚書‘不干凈’，甚至都不作數(shù)。
“寶愛卿無需憂心，永青侯也說了，要兩情相悅才行。”
朱載坖訕然道，“朱家不會(huì)以勢壓人，未來李家女娃若瞧不上……是朱家男丁沒本事，不會(huì)怪李家，更不會(huì)怪李家女娃。”
聞言，李寶神色稍稍緩和了些。
卻聽對方舔著臉干笑道：“那什么……寶愛卿啊，你閨女多大啦？”
一向遇事波瀾不驚的李寶，竟有種一巴掌乎上去的沖動(dòng)，嘴角抽搐半晌，硬邦邦道：
“抱歉，無可奉告！”
“呃呵呵……”一向臉皮薄的朱載坖，今日的臉皮卻是格外厚，一點(diǎn)也不在意的笑笑道，“古人云：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寶愛卿前來拜訪，明日我也要回訪才是。”
李寶深呼吸，又一個(gè)深呼吸……
最終，
“小鋒，你過來一下！”
少年記吃不記打，又顛顛兒跑進(jìn)來，“舅舅，啥事兒？”
李寶淡淡道：“你說的對……跟你二叔好好親親。”
說完一句截然相反的話，李寶起身一揖：“家里忙，臣告退。”
朱鋒愕然瞧著舅舅拂袖而去，轉(zhuǎn)過頭道：“二叔，你可真有本事，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舅舅如此呢。”
朱載坖：“……”
這個(gè)間隙，李氏也將婚書大致看了一遍。
她驚詫道：“夫君，這婚書……不是燒了嗎？”
朱載坖嘿嘿道：“燒的是假的！”
“假的……”李氏愕然，繼而心中歡喜。
兒子娶李家女娃，永青侯李青還不得更加賣力？
如此，于兒子，于皇家，怎么都是一件好事……
念及于此，李氏很大度的原諒了李寶的不恭，呵呵笑道：“小鋒啊……”
“二嬸你別這樣笑，你這樣笑侄兒害怕。”
李氏笑容一僵，氣郁道：“二嬸不想做一個(gè)兇悍的嬸嬸，可你要是再這般不敬，二嬸可要不客氣了。”
朱鋒本就郁悶的心情更郁悶了，哀嘆道：
“二叔二嬸來了短短一日，我都挨了好幾頓揍了，比吃飯都勤……二叔打完爹打，爹打完娘打，娘打完舅舅打……不差再多二嬸你一個(gè)。”
“哎呀，二嬸怎么舍得呢。”李氏見硬的不行，當(dāng)即靈活轉(zhuǎn)變思路，親熱道，“兒子是兒，侄兒也是兒，娘是娘，嬸娘也是娘，哪有做娘的不疼兒子呢？”
少年打了個(gè)哆嗦，搓著手臂道：“二嬸，你要不還是打我一頓吧？”
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