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國？”
戚繼光吃驚道，“侯爺可是說，佛郎機要去日本國找補……不，不對，是以日本國為根據地，將其做跳板，從而進犯大明？”
“大抵是了。”李青瞇著眼道，“這都快二月下旬，離三月也不遠了，若非如此，佛郎機聯軍怎么也該到了。”
“會不會是因為他們劫掠耽誤了時間？”戚繼光沉吟道，“這很有可能啊。”
李青搖頭道：“沿途劫掠只是捎帶手的事，佛郎機聯軍不會取小舍大，不會輕重不分。”
戚繼光呆了一呆，忽然有所了悟，苦澀嘆息：“侯爺沒錯，是我錯了。”
“跟你沒關系。”李青安慰說。
“不，跟侯爺無關，是我的錯。”戚繼光悔恨自責道，“我就不該派人去打探佛郎機聯軍的動向，佛郎機之所以如此，必然是因為發現了前去打探消息的小型蒸汽戰艦，從而推斷出大明會先他們一步趕赴交趾，進而聯想到大明的軍械就在交趾……唉，我只想著充分了解他們的動向，好知已知彼……唉，我就不該去驚擾他們，本以為小心無大錯，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戚繼光悔不當初，懊惱道：“是我大意了，是我太小瞧佛郎機了，只以為蠻夷……”
“好了好了，就算是你說的這種情況，也非你之過，你只是太相信我的判斷了，把我的論斷當成了結果，不然，你也不會大意……”
“真說起來，還是我太自信了，是我的自信影響了你。”李青安慰說，“是我說的太篤定，使你產生了誤判，從而忽略了戰場形勢是動態的，是千變萬化的……好了，這不是討論過錯在誰的時候，先放平一下心態，冷靜下來……”
戚繼光神色不安的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已平靜……
好一會兒，
“如若被侯爺言中，怕是想追也不趕趟了，甚至已然抵達了日本國，不過，興許事實并非如此……”戚繼光沉吟道，“下官以為，當務之急還是得主動出擊，先確認一下佛郎機是否已然趕赴日本國。”
李青心中不抱什么希望，不過同意了戚繼光的主張，說道：
“確認一下也好，倘若佛郎機真去了日本國，這一戰也只能暫時收手，那一來，也不在乎浪費時間了。”
日本國雖不安分，可名義上還是大明的藩屬國，要是直接把數萬大明水師開過去，會產生一系列的不良影響。
至少得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才行。
李青捏了捏眉心，道：“你先去勘察一下，我得回大明一趟。”
頓了頓，“二十日，二十日之內找不到佛郎機聯軍的蹤跡，不要猶豫，立時班師回朝。”
戚繼光重重一嘆，點了點頭。
李青安撫道：“不必自責，亦不必憂心，就算佛郎機去了日本國，就算日本國是大明的藩屬國，甚至太祖還曾將其充作不征之國，也沒多大關系。”
李青微笑道：“最終解釋權在大明手中，怎么說，還不是由得大明朝廷，大明皇帝？”
“可是……”
“好啦，不過是找一個師出有名的借口罷了，這事件幾乎沒有難度的事。”李青沒好氣道，“好歹也是身經百戰的總兵，怎的如此矯情？”
戚繼光悵然一嘆，重重點頭：“下官定然知恥而后勇！”
李青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道：“不要有心理壓力，你如此只是太信任我了，非你之過，我會向皇帝如實說明是我的誤判。”
戚繼光張了張嘴，默默點頭。
“行了，歇也都歇了，也該活動一下了。”李青舒展了下四肢，便要離去。
“侯爺留步！”
李青駐足回望。
戚繼光猶猶豫豫的說：“侯爺，這真不會影響國之大計嗎？”
“沒什么影響，只要佛郎機聯軍沒有回去，我們就算牽扯住了，為不列顛爭取到了機會，大明沒有失約，未來不列顛取代佛郎機之后，必須要向大明支付報酬。”
李青笑吟吟道，“還有莫臥兒王國，只待收拾完佛郎機聯軍，該賠給大明的，一分也少不了。”
聞言，戚繼光長長松了口氣，點點頭道：“侯爺一路順風。”
“呵呵……放輕松些，這不是天塌了的大事。”李青轉過身，大跨步離去……
~
金陵。
李青回到小院兒，就見托馬斯正跟小八下象棋呢，一邊下，一邊吵，一邊，小六觀棋亂語，好不熱鬧。
“咳咳。”
三人循聲望來，見是他，皆是吃驚不小。
小八當即來了句：“天祖，你走路怎么沒聲啊？”
李青沒理他，朝托馬斯道：“不列顛王國可有消息傳來？”
“有的有的。”托馬斯也顧不上下棋了，忙快步走上前來，“不列顛王國已然連同尼德蘭王國，建立起了以不列顛王國為主導的反葡西聯盟，效果極好……榮光女王說先生李要是趕赴了戰場，不用讓李家人再行通知先生李，以避免讓先生李分心……”
“啊對了，榮光女王還給先生李寫了信，就在我房間……”托馬斯話沒說完，就先一步跑向自已住的房間。
活寶兄弟擠眉弄眼道：“天祖，不列顛的榮光女王長得好看不？”
見這倆貨愈發蹬鼻子上臉，李青冷冷道：“我是不是好臉給多了？”
“……”
兩兄弟這才想起天祖的恐怖，頓時噤若寒蟬。
少頃，
托馬斯再度跑來，將信件交給李青。
李青沒去看，隨手將其揣入懷中，說道：“我的朋友托馬斯，你可以去跟你的下屬說一下，大明會拖住佛郎機聯軍，回去告訴你們的榮光女王，大膽的去做大做強。”
頓了頓，“用不太久，大明就會向其輸送大量的商品。”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托馬斯喜不自勝，哈哈道，“我這就去，晚上我請先生李喝酒。”
“我現在沒時間，留著下次吧。”
“先生李是要去京師嗎？”
李青頷首。
“這樣的話，那就下次吧。”托馬斯略感遺憾的嘆了口氣，接著問道，“先生李，戰爭什么時候才能結束啊，你什么時候才能隨我回不列顛啊？”
回？天祖不會要去做贅婿吧？這瓜也太勁爆了啊……
兩兄弟惡趣味的想著。
李青沉吟了下，如實道：“抱歉，我沒辦法給你具體期限，因為戰場局勢是實時變化的。”
“會很久嗎，比如……會超過五年嗎？”托馬斯一臉緊張，“大明很好，金陵很好，李家人也很好……可我不年輕了，我很思念我的妻子，我的兒女，我的情人……好吧，我的情人現在應該是別人的情人了……可我……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李青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不會超過五年，且你一定會見到你的家人。”
托馬斯放松了許多，“我相信先生李。”
“天祖，不回家看看嗎？”小六問。
“不了。”
李青搖了搖頭，搶在托馬斯之前，離開了小院兒。
之所以滯留這片刻，就是為了了解一下不列顛的情況，不然，李青這點時間也不會耽擱……
充分體驗過海上趕路的艱難之后，陸路疾行簡直不要太輕松……
大高玄殿。
朱厚熜正懶懶的曬著太陽，一邊，黃錦躺在小上一號的躺椅上，已然睡熟了，打著鼻鼾，不遠處，少年正在看大明軼聞錄續集……
春意初顯，悠閑溫馨。
“用功呢？”
“嗯。”少年本能的點點頭，忽覺聲音并非來自父皇，不由愕然抬頭。
李青滿心滿臉的欣慰：“又長高了些呢，一晃，都是少年了。”
“李先生……”少年訥訥說著，“您……您怎么回來了？”
“不歡迎？”
“歡，歡迎……”少年的驚愕消去，改為濃濃的驚喜，不可遏制的驚喜，“李先生你總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好多年之后，才能回來呢。”
少年因激動，嗓門老大，驚擾了小憩的朱厚熜，連熟睡的黃錦都給驚醒了。
剛瞇著……黃錦揉了揉小眼睛，隨即發現是李青回來了，當即就精神了。
朱厚熜趕在黃錦之前，便起身走了過來，嘴角翹起卻一臉淡然的說道：
“戰爭結束了？”
“沒有。”李青嘆了口氣，“沒能打起來，佛郎機聯軍大抵是改道去了日本國。”
“去了日本國？”
朱厚熜明顯愣了一下，詫異道，“何以如此？”
李青自然不會說因為戚繼光的謹慎過了頭，只是說：“我判斷失誤，把佛郎機想簡單了。”
朱翊鈞當即說道：“愚人千慮必有一得，智人千慮必有一失。這也沒什么，當下的日本國，正處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佛郎機聯軍去了，于大明而言反而更好。”
朱厚熜挑了挑眉，斜睨著孫子：“更好？”
“當然啊。”朱翊鈞理所當然道，“日本國越亂，越利好大明，難道不是這樣嗎？”
頓了頓，“佛郎機聯軍是強，可日本國的大亂斗都快百年了，自然也不弱多少，讓他們狗咬狗豈不更好？”
朱厚熜呵呵道：“你怎知不會是強強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