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酒吧里燈光昏暗、群魔亂舞，并沒有人注意到我怪異的行徑。
等再回過頭來的時候，洪瑰寶已經(jīng)重新半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滕千山則用紙巾輕輕擦拭著臉上的嘔吐物，以及鼻子上的鴨腸和藕片之類的。
萬昌海站在后面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看上去整個人憋得非常難受。
“洪姑娘！洪姑娘！”清理完畢，滕千山繼續(xù)用手輕輕推著洪瑰寶的肩膀。
“啊……”洪瑰寶再次迷迷糊糊地醒來，喉嚨和嘴巴微微聳動，看樣子又要吐了。
滕千山趕緊往后退，甚至用手擋住自己的臉。
最終，洪瑰寶并沒有吐，而是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衛(wèi)生間的方向去了。
滕千山要跟上去，洪瑰寶擺擺手：“在這里等著我！”
包括那些隱藏在暗中的保鏢也想跟過去，但同樣被洪瑰寶揚手打發(fā)了，于是大家都站在原地沒動，看著她走進(jìn)衛(wèi)生間里。
我尋思這是個好機(jī)會，又往下壓了壓帽檐，朝衛(wèi)生間的方向去了。
穿過一截甬道，又拐了好幾個彎，才到了衛(wèi)生間的門口，但又不能闖進(jìn)女廁所里，只好在外面公用的洗手間等待。
因為拐過好幾道彎，墻壁上也是厚厚的隔音棉，這里已經(jīng)安靜許多，沒有了聒噪的喧囂。
上廁所的人不少，有男有女、來來往往，有喝多了酒嘔吐的，也有趴在墻上嗷嗷哭的，當(dāng)然也少不了抱在一起親嘴的。
我則假裝洗手，同時觀察女廁所的動向。
不一會兒，女廁所的門開了，洪瑰寶終于走了出來。
洪瑰寶看上去還是醉醺醺的，走路一搖三擺，眼睛也呈現(xiàn)迷離狀態(tài)，明顯已經(jīng)不能正常交流了。
但我好不容易見到了她，旁邊又沒外人，實在不想錯過這次機(jī)會，只好硬著頭皮走了上去，并且低頭叫了一聲：“洪姑娘……”
本來想說我是宋塵的弟弟，看看她是什么反應(yīng)，再決定是跑是留，結(jié)果她一抬頭，看清楚我的臉后，畫了眼線的眼睛眨巴幾下，淚水竟然“唰”一聲流了下來。
“宋塵，你終于來找我了，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洪瑰寶哽咽著，雙臂張開朝我擁了過來。
“……”當(dāng)我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
洪瑰寶撲在我的懷里，雙臂緊緊環(huán)著我的腰，頭則靠在我肩膀上，口中還不斷呢喃著：“宋塵，宋塵，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帶我走吧，帶我遠(yuǎn)走高飛……”
我和宋塵到底是親兄弟，長相肯定是有幾分相似的，但也絕對到不了分辨不清的地步，這個洪瑰寶明顯是喝多了，才會產(chǎn)生如此荒謬的認(rèn)知錯誤！
我剛準(zhǔn)備解釋，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滕千山的聲音響起來：“洪姑娘，你出來啦，我真的有急事找你，咱們能找個地方談?wù)剢帷?
話未說完，他就愣住，顯然是看到了正和洪瑰寶擁在一起的我。
“別回頭，是滕千山，他們正在對付龍門商會，看到你后肯定不會放過你的……”洪瑰寶頓時把我擁得更緊，同時在我耳邊低聲說道。
不用她說，我也不會回頭，畢竟還想多活幾天！
于是我也伸出手來，擁住了洪瑰寶的腰肢，同時心里默默念叨：“宋塵，不是有意侵犯你的女人……”
雖然不知道宋塵究竟看上她沒有，但提前道個歉總是沒錯的。
“看什么看，沒見過老娘泡男人啊？滾！”與此同時，洪瑰寶仍抱著我，抬起頭來罵罵咧咧。
“……洪姑娘，我真的有急事！”滕千山沉默一陣，仍舊不走，執(zhí)意說道：“洪老爺子半隱退了，不見我們；洪公子在外地，讓我聯(lián)系你；洪姑娘，找個地方談?wù)勑袉幔坎粫⒄`你多長時間了，最多也就十分鐘吧！”
“再說一遍，滾蛋！”洪瑰寶罵道：“不要逼我發(fā)火！老娘泡男人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打擾！”
周圍的人都朝這邊看來，顯然是被洪瑰寶的脾氣給嚇到了。
短暫的沉默之后，腳步聲終于響起，且漸漸遠(yuǎn)去。
洪瑰寶立刻把我拽進(jìn)女廁所，又進(jìn)了一個隔間，“咔”的一下把門反鎖，才抬頭沖我說：“宋塵，你膽子太大了，竟然敢來龍巖，我們家最近正幫著滕千山對付龍門商會，你來這里簡直就是自投羅網(wǎng)、飛蛾撲火……為了見我，你瘋了嗎……”
話未說完，她便愣住，終于看清了我的臉，驚呼道：“你不是宋塵！”
“我不是宋塵！”我立刻說：“我是宋塵的弟弟宋漁！”
洪瑰寶正準(zhǔn)備沖出門去，聽到這話立刻上下掃了掃我，恍然大悟地說：“原來你是宋漁，怪不得有點像！”
“嗯，是！”我咧嘴笑起來，“洪姑娘知道我？”
“叫什么洪姑娘，沒大沒小的。”洪瑰寶的臉立刻沉下來，“叫嫂子！”
“……”我心里想，你年紀(jì)還沒我大，在我面前擺什么譜？還有，宋塵承認(rèn)你么，就想當(dāng)我嫂子？祁柔還在后面排著隊吶！
但人就是很賤，洪瑰寶是洪家的女兒，整個東南地區(qū)都是她家說了算的，以后也免不了托人家辦事、幫忙，所以我只沉默了幾秒鐘，便換上了一副歡快的笑臉：“嫂子！”
不內(nèi)耗，該彎腰的時候就彎腰，大丈夫就該能屈能伸嘛！
“哎，這還差不多！”洪瑰寶也換上了一副笑臉，喜滋滋道：“我當(dāng)然知道你，宋塵以前提過你的……你哥呢，怎么讓你來了？”
我心里想，原來她還不知道宋塵的事，正準(zhǔn)備開口說點什么，隔間的門突然被敲響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洪姑娘，滕老東家已經(jīng)等很久了。”
這個男人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且?guī)е蝗葜靡傻膱远ǎ幌蛐愿駶娎钡暮楣鍖殻饩谷怀銎娴姆€(wěn)定了：“知道了，一會兒就出去了。”
“好。”男人漸漸遠(yuǎn)去。
“聞小天，駐守在我家的高手，深得我爸器重……”洪瑰寶低聲解釋一番，又沖我說：“現(xiàn)在不適合說話了……電話多少，回頭我打給你，咱們倆再慢慢談！”
“好！”我立刻報出了自己的手機(jī)號。
洪瑰寶迅速記下，隨即離開隔間。
我在衛(wèi)生間待了一會兒，確定沒什么大問題，再次往下壓了壓帽子，方才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回到酒吧一看，洪瑰寶已經(jīng)不見了，滕千山、聞小天那干人也不見了。
沒轍，只能先回旅館休息，順便等待洪瑰寶的電話。
期間還和向影聯(lián)系了下，得知我和洪瑰寶見面的全過程后，她還若有所思地說：“感覺這個洪姑娘很愛你哥哥啊……或許真有希望拉到咱們的陣營里來。”
“是的。”我認(rèn)可她的判斷。
無論一開始把我認(rèn)成宋塵，還是后來得知我是宋漁后的態(tài)度，洪瑰寶都沒有任何惡意，反而是開心的、喜悅的，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敵對的情緒。
這是一個好的起步。
之前看似一片黑暗的局面，就這樣輕輕松松有了切口，當(dāng)然要得益于宋塵之前的鋪墊，否則我還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了。
“即便如此，見面的時候也要小心……那邊畢竟是龍巖，她也畢竟是洪家的人！”向影再次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我當(dāng)然虛心接受。
這一晚上并沒有等到洪瑰寶的電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后，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我的手機(jī)才響起來。
“喂？”看到是個陌生號碼，我立刻接起來。
“在哪，我去找你！”電話那邊果然傳來洪瑰寶的聲音。
我的內(nèi)心一陣激動，但也沒有立刻報出地址，想了想后，迅速奔到窗邊，往外張望了一陣子后，念出了斜對面的一家旅館的名字。
“好，等著我，馬上到。”
“嗯。”
掛了電話，我便站在窗邊，仔細(xì)盯著斜對面的旅館。
約莫二十多分鐘后，一輛保時捷開了過來，停在斜對面的旅館門口，緊接著洪瑰寶下了車，直奔進(jìn)去。
我仔細(xì)觀察了左右，確定沒有人跟著她，才給她打電話，通報了真正的地址。
不一會兒，洪瑰寶推門走了進(jìn)來。
“還挺小心，地址都報假的！”洪瑰寶撇著嘴，順手把門給關(guān)上了，同時掃視一圈，“好歹是龍門商會的負(fù)責(zé)人，就住這么寒酸的地方啊……”
“沒辦法，出門在外，一切小心，保命要緊！”我笑呵呵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洪瑰寶也不客氣，直接坐在了沙發(fā)上。
今天的洪瑰寶卸去濃妝，連頭發(fā)都變回了正常顏色——估摸著昨天戴了假發(fā)——身上的穿著也簡單清爽，就是普普通通的白t恤加牛仔褲，瞬間在我心里扳回了不少印象分。
這樣的形象做我嫂子，我還是愿意的。
當(dāng)然還是那句話，我說了不算，更何況還有祁柔在排著隊！
洪瑰寶是個急性子，坐下來后就迫不及待地問：“怎么是你來了，宋塵呢？他還是不見我？”
“沒有，他消失很久了，我也見不到他……”如此，我便講了一下宋塵的事，以及從笑閻羅、崔雄才那里打聽到的一些消息。
“原來是這樣啊……”洪瑰寶目瞪口呆：“就說宋塵怎么這么久沒消息，原來是被人抓走了！”
繼而又笑起來：“哈，那我欣慰多了，還以為他要徹底把我給拋棄了！”
“想知道我哥去哪了也很簡單。”看她挺關(guān)心宋塵的，我迅速道：“滕千山是知道的，問他就可以了！”
“不用問，我大概猜到了，畢竟就那幾個人！”洪瑰寶皺著眉說：“的確是惹不起，你不要幻想了……你救不了，我也救不了。”
“……”我有些無語，忍不住刺激她說：“連你都放棄了是吧？就這還想當(dāng)我嫂子，不如下輩子吧！”
洪瑰寶聽后沉默不語，慢慢低下了頭。
“為了找你，我親自從合市開車到了龍巖！”我沒好氣地道：“明知道這地方對我來說非常危險，但我還是來了！沒辦法，給你打電話，你不接，發(fā)短信，也不回……”
“你說的那個號碼，我早就不用了。”洪瑰寶淡淡道：“就是為了忘記宋塵，開啟新的人生！他就是個渣男，不喜歡我，還來撩我，等我愛上他了，他又說不想談感情……嘿，三十歲的大叔了，還撩我這種小姑娘，真夠不要臉的！呸！呸！”
洪瑰寶越說越氣，甚至忍不住哭出聲來：“干什么嘛，陪我爬山、吃飯、逛公園……最后說是為了工作，這不是耍人嗎？哪個工作需要做這些事？要么就別出現(xiàn)，讓我現(xiàn)在怎么辦，每天睡覺做夢都是他……”
“洪姑娘……”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叫嫂子！”洪瑰寶臉上還掛著淚，但還是兇巴巴道。
“……嫂子。”我心里想，祁姐啊，對不住了，實在是不得不彎腰，你倆到底誰能笑到最后，還是讓未來的宋塵決定吧。
洪瑰寶哭了半晌，才抬起頭來看我，緩緩說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樣？”
“洪家轉(zhuǎn)而支持龍門商會！”我搓著手，道：“崔司令說了，只要我能拿下洪家，他就愿意幫我救出宋塵！”
我覺得在這點上，洪瑰寶的目標(biāo)肯定和我一樣。
“很難！”洪瑰寶搖了搖頭：“洪家可不是我說了算的……我爸和滕千山合作幾十年了，怎么可能輕易地放棄他，支持你？”
“有什么辦法么？”我又問道。
“沒辦法。”洪瑰寶搖搖頭，“知道滕千山昨晚找我干什么嗎？他希望我們家發(fā)發(fā)力，幫助盛世商會在合市干掉你們！”
我立刻面色凝重地說：“洪家的勢力能到合市么？”
“到不了。”洪瑰寶繼續(xù)搖頭：“不過努努力，還是能找到人的，幫盛世商會一把也不是太大的問題……你要知道，我們的勢力雖然只在東南地區(qū)，但不代表其他地方就沒有朋友了！”
這話說的很對，就像時承志在金陵做官，其他地方也有他的人脈一樣。
洪家可比時承志影響力大多了！
看我面色愈發(fā)凝重，洪瑰寶笑出聲來：“放心，被我駁回了……我罵了他一頓，說他連龍門商會都對付不了，有事沒事就找洪家?guī)兔Α€有什么用啊？解決不了趁早滾蛋，別來龍巖礙我的眼！”
“嫂子干得漂亮！”我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聲嫂子，真是發(fā)自內(nèi)心了；公平起見，回去也多叫祁柔幾聲嫂子。
“但是換成我哥和我爸就不一定了！”洪瑰寶面色凝重：“龍門商會發(fā)展的速度太快了，險些吞掉整個江省的市場……洪家也是很憤怒的，雖然也很鄙視滕千山的廢物和沒用，但還是稍稍出了下手，畢竟還要靠他做事的嘛。”
洪家只是略微出手，龍門商會在江省的生意便一夜之間全部清零……回到原點。
這就是“東南地區(qū)大管家”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