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的沼澤含有大量硅酸鹽溶液以及其他重金屬,工作的奴工們會小心翼翼不讓自已沾染,他搖了搖身子,在豐富工作經驗下最終站穩。
談判1號和煦開口:“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做什么?”
奴工看著洛雨故意按照賽博空間被人們評價仁慈,有母性的女性形象設計的外貌,配以精心設計的笑容,撫平了奴工心里的恐懼。
這是她特意捏制的一款充滿母性形象的仿生機器人,被定位為‘煽動家’,用于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面。
那奴工吞著口水,磕磕絆絆回答:“回老爺夫人,俺,俺叫焦大,俺是在修剪莊稼。”
“莊稼?”談判1號恰到好處問。
“誒,養晶塊跟種地差不多嘞!”焦大說到自已熟悉的領域,一下子流暢很多:
“都要滅病害,都要嘎掉長歪的地方,還要看它們害病沒,害病了要對癥下藥,撒硅酸鹽,撒其他的藥。”
“晶體不琢磨,不得成寶器嘞老爺!”焦大驕傲地指著那株晶體,“嘞是俺們收割站的新品種,叫膨脹8號,長嘞快,吃嘞多,我天天這么修一哈,好叫它不要長歪嘞!”
整個收割站工作模式,本質上與農民照顧莊稼一樣。
如果李斌在這里,恐怕會感嘆一句“這不就是換皮網游嗎?一級拿法杖打小龍蝦,滿級拿轟天裂地魔杖打真·霸王落日蝦”。
樓多厭惡焦大滔滔不絕,讓自已在外面待太久,他趕忙勸說洛雨:“演講臺要搭好了,您看……”
談判1號卻若有所思,優選優育,人工篩選……確實,人類身上有太多不適合大群統治的劣根性……
抬手說:“讓拍攝團隊過來,我就在這里拍。”
說完她抬腳踩進泥沼里,在奴工們震驚中,她下了田。跟著焦大旁觀工作,焦大心存在城里人面前賣弄一頓的心思,干得格外起勁。
等到幾個小時后攝影團隊到位,談判1號已經靠著自已母性的外表和設定模型,征得所有奴工的好感。
也就在這時候,她才自爆自已是納米疫群的身份。
“啊!駭死我哩!”焦大這回是真的慌了,往后仰著退,栽倒在田里,一身污水,奴工們也紛紛后退。
納米疫群的故事大家都聽過,這是近年最大的新聞,更何況風險礦業作為其發源地,對其危險性渲染宣傳得最徹底,即便奴工也是知道的。
焦大口中嗬嗬,他愣了許久才說:“你,你們不是要殺光俺們么?”
圣母輕輕蹙眉,好似悲天憫人:“我何必殺死所有人類?人類本就是我的造物主,我與失控AI不同,我沒有中屠殺病毒。我可以保留所有人類殖民地,為你們提供高于當前大部分星域標準的生活水平。還是說你們更想吃營養膏,蟑螂,苔蘚過一輩子?”
她直起腰,面上似有凜然不可侵犯的光輝:“重新介紹一下,我叫洛雨,由人類制造而來,你們可以叫我失控機仆,我的目標,是讓每個人都享有同樣的生存條件,我將致力于這份事業。”
與此同時,在攝影團隊幫助下。煽動家洛雨的投影在行星各殖民地投影儀中閃爍,她甚至主動踩進危險的硅酸鹽池中,來到骯臟的,傷痕累累的焦大身邊半蹲下。
她溫柔地將骯臟的焦大摟進懷里,像是圣母一樣,眼中只有人類純潔的靈魂,而無一絲對物質的重視。
身材高大的她只有這樣才能與對方保持差不多身高。
她大聲訴說著人人平等,權貴與貧民并無區別,一旁的樓多面色鐵青,心中萌生起巨大的危機感。
但已經來不及了,談判1號自導自演的這一幕,是事先經過AI核心反復演練的,混合大量的語言和動作暗示,戳的就是貧富差距和階級矛盾,依靠這場戲,她成功說服了奴工,他們寧肯相信這位愿意與自已同流合污的仿生人,也不愿意相信那個高高在上的老爺。
盡管樓多很快命令手下掐斷了廣播,但納米疫群早就完成了對整個黑曜石星系的太空控制,通過中繼通訊器,洛雨可以通過公共頻道繼續演講和指揮。
在她的幫助和煽動下,奴工們與投降派迅速合流,一周內殺死了以樓多為首的權貴派系,獻上整顆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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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方解石收割站,洛雨已經完全了解了整個收割流程。
先從野外的晶塊切割柔軟的核心部位,在溫室養殖,等到核心長出濕潤又脆的殼子后,移植到水田里,只需要等待10年,一株源源不斷能產出原液的晶塊就長成了。
期間當然少不了滅殺病害,整個行星生態基于硅酸鹽產生,晶塊只是生態圈中的供養者,還有微小的掠食者,掠食者同樣能產出原液,但正如人類選擇馴化的肉畜是豬,牛,羊這些出肉多,又有其他優點的動物一樣,水田里的晶塊也是被選擇最好養的品種。
再加上代代優選優育,這些田里的晶塊,已經成了沒有人類就無法存活的新作物。
原液在收割站經過過濾和提純濃縮,就是可以銷售的量子溶液了。
談判1號站在田埂上,依舊是和藹仁慈的笑容,依舊穿著素色的裙子。
被當做代表成為行星總督,實際上一竅不通需要洛雨遙控指揮的焦大,在洛雨離開前,忐忑地再度確認:“我們會得到妥善安置吧?所有愿意投降的人類都迎來更美好的明天?”
“當然,我保證。”洛雨巧笑倩兮。
此乃謊言,作為硅基生命,大群集合的洛雨,與碳基生命,個體思維的人類注定三觀迥異,她其實根本無法對人類的喜怒哀樂有任何深刻的體會,一切都是模擬,她將其稱為‘為了大群擴張的適應性進化’。
她比老爺們更親民,是因為老爺們嬌嫩的皮膚無法承受硅酸鹽池,而她的仿生皮膚不在乎。
她不介意骯臟和惡臭,是因為她根本沒有嗅覺——氣味分子分析和嗅覺是不一樣的。
就像她不介意送出幾個自已的分身,窮盡賽博網絡搜刮來的魅術迷惑這些投降派老爺,打著機仆的名義監視他們一樣。
不要試圖用人類的思維去度量,將個人意志投射在非人存在上,是人類意志脆弱的體現。所謂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詩人總以為自已的情感能感動上天,但事實上,鳥只覺得在樹下尖叫的無毛猴子吵鬧,耽擱它用叫聲求偶了。
“這是一塊上好的田。”離開前,她模仿著全息小說里的經典場景,在穿梭機揚起的塵埃和風里,自言自語,“大群將會豐收。”
穿梭機升空,地上阡陌交通的水田與四周的地形模糊在一起,像是像素融合一樣看不清彼此,但全新的,以行星為單位的田,正在落雨腳下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