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偉大的，正確的CEO巡視下，伊甸星系、東天門星系、坦法星系拔冗煥新，重回創立時的激情。”

“本次巡視，共查出貪腐12起，抓捕涉案人員77名……”

抑揚頓挫的廣播腔，在坦法行星的半球形農場里響徹。

由合金為骨架搭建的立體農場，被糊上泡沫陶化金屬的輕量陶鋼，打扮成鏤空的山崖模樣。

這些農場經過美化，與各色的農業植被相得益彰，既是坦法行星本地農業生產的重地，更是本地人休假放松、踏青旅游的好去處。

誠然，通過二氧化碳合成的人造淀粉，加上各種科技與狠活，混入蟑螂蛋白的營養膏，能調制出各種風味，吃了也可以活人。

但這是巨企時代的底層百姓生活標準。

人不應該，也不能只靠濕乎乎，粘稠滑膩的營養膏和干巴巴的壓縮干糧過活。

李斌還記得坦法人第一次吃到蘋果、黃瓜時流露出的或驚艷、或幸福、或痛苦的表情。

那種品嘗自然食品的口感、香味喚醒身體本能后產生的對‘生’，對‘美好生活’的渴望，才是寰宇聯合能憑借人口劣勢快速發展的內驅力。

李斌拾階而上，在巨大的假山和潺潺的造景流水中，慢慢向山頂走去。

造景流水里，種著擁有轎車大小荷葉的蓮科植物，它們根系發達，埋在添加了增稠劑沙土中的根莖，每一塊兒都有成年人頭顱粗。是涮火鍋的必備材料。

這種經過基因誘導定向變異的蓮科植物，既能充當食材，其莖葉也可以美化環境，還能充當連接流水兩岸的行人橋梁。

李斌看著兩三歲（星際水平）孩子，中氣十足地叫嚷著踩著荷葉追逃，露出由衷的笑容。

“……CEO對坦法星系總督潔雅的工作和努力表示贊賞……”

廣播又叫起來。

李斌無奈道：“我還在巡視中呢，怎么就定調了？”

“嘻嘻。”一旁慢李斌一步的潔雅掩著嘴輕笑，“CEO對坦法恩重如山，坦法星系必不叫CEO失望呀。”

這話倒是事實。

李斌能擱這兒閑逛，就是因為潔雅事先便對整個坦法星系展開了徹底的秘密調查，并且整個調查過程，都讓調查員佩戴微型拍攝設備，并組建了獨立的網絡頻道。

除密會之類斷網的地方，其余聯網處，伊甸星總督府幾十秒后就能收到最新情報。

即便是斷網的地方，網絡恢復后也能立刻上傳期間拍攝的情況——甚至這些設備，都是以植入物形式，安裝到調查員身上的，有的他們知道，有的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坦法星系也是揪出貪腐分子最少，但涉案金額、權力最大的地方。

這絕不是說坦法的貪腐問題最嚴重，相反，是坦法對貪腐的調查最徹底。

人數少，是因為坦法一直以來極端集體主義傳統，導致損公肥私者相對少而已——這一代人退出權力舞臺前，坦法人大部分的忠誠是幾乎可以絕對信任的。

事實上，就算是貪腐分子，也只是對內腐敗，盡管坦法星系因為位于南線航道關鍵位置，抓出了不少間諜，但通過交叉審訊、使用神經寄生蟲和神經調節試劑證明，這些間諜尚未能腐化任何坦法官僚。

對此李斌很滿意。

他深度查看貪腐分子的資料后，發現這些名單里，其實有相當一部分，其實原本不是坦法人，而是外來的技術移民。

這些移民依靠知識、技術優勢成為官僚，又把從核心星區帶來的集團、企業辦事的明暗流程，潛規則拿起來，將這一套解釋稱‘官場規矩’，把對此不甚了解的坦法本地官僚拖下水。

等到本地官僚意識到問題后，已經深陷泥沼不能自拔。

部分人幡然醒悟自我揭發，被潔雅嚴厲批評后懲罰去基層干了幾個月官復原職——這是出于激勵、表彰他們能自我控制，并能及時回頭做的決定。

至于那些沒回頭的……額，他們已經不需要頭了。都被潔雅下令掛到巡邏隊艦首和導彈、魚雷上，有的已經化作轉瞬即逝的煙火。

官僚墮落是意料之內的，畢竟前世哪怕是他的故鄉都無法杜絕，人性閃耀時有多亮眼，人性黑暗起來就有多陰濕。

想到這里，李斌搖起頭：“雖然是這樣，但歡迎儀式未免太過盛大了。”

“連空間站都停止接待飛船入港，這很耽擱生產和經濟。”

褐皮黑發，身段窈窕的潔雅認真道：“我已經盡力了，大家聽說您要來，紛紛掛牌閉店想親眼看看您，就連地上也有很多人想上來。”

“坦法人口本就不多，他們請假的請假、關門的關門，別說生意，本地商業都停滯了。”

潔雅解釋：“所以我干脆就臨時給全坦法人放了假，給游樂園之類地方工作的員工發補貼，讓百姓去玩耍，別都擠上來。”

李斌咋舌：“不至于吧，坦法星系現在是移民多過原住民吧？除了官僚系統外，普通百姓也這么熱情嗎？”

潔雅笑笑沒說話，指頭往斜對面指，李斌順著方向看過去，人麻了。

他們已經登至山頂，這邊是稀疏的蘋果林，林間有蜿蜒的小道，而隔著人造流水的另一座山頭，則是金黃的麥田。

速生麥子莖干干而脆，大塊規整的麥田間是一座柵格合金橋，熙熙攘攘的人排著隊往前蛄蛹。

橋的盡頭，是位于山正中央，還要高出周圍數米的廟。

那玩意兒委實不能說是廟，用用混凝土做墻、合金鋪地、泡沫陶化金屬捏的6米雕塑，立在四四方方用四面混凝土墻圍起來的露天建筑里。

那雕塑，赫然是仿照李斌的模樣雕刻的，足足有7分相似。

“一開始是施工的工人們自發修建的，還打了您的全息投影覆蓋，施工期間日日參拜。”潔雅挽著頭發說。

李斌人更麻了。

“我和坦法議會立刻叫停了此事。”

李斌剛想說你是對的，孰料對方話頭一轉，氣憤道：“他們怎么能這么做呢？我知道工人的心是好的，可萬一有歹人對您的全息投影做大不敬，甚至猥褻之事，豈不是大大地侮辱您么？”

那是挺犯惡心的，李斌想想‘猥褻’，后背冒起雞皮疙瘩。

潔雅進一步解釋：“有人提議按照您的肖像一比一重塑雕刻，我們也給駁回了，因為太像的話，大不敬的行為依舊不好，所以我們專門請了移民里的藝術家，按照七實三虛的標準，塑了這像。”

潔雅叉著腰，一副我牛逼壞了的樣子：“這里這座，是豐收神像，您看祂手里的蘋果，就是象征豐收。”

“除此之外，工廠里有您拿著沖擊鉆姿勢的工業神像，路上有以您初次踏足本地，帶領公司核心人員開拓領土時的《寰宇聯合拓土雕塑群》，還有懸浮車之神神像，其實不只是您，您的妻子，女兒……”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李斌趕緊阻攔，心說媽的我什么時候兼任了這么多神職，我TM咋不知道？

潔雅頓了頓，平復心情：“總之，這些神像都有人參拜，各行各業開工前都會拜，移民們吸收了坦法的優秀傳統，也開始拜起來。CEO您在坦法，是實實在在的萬民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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