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很奢華，上等紫染色的化纖窗簾與帷幔裝點著總督府的餐廳，曼妙的3K時代究極古典樂帶著復古的風味，全息樂團裝點，長桌擺滿琳瑯滿目的美食，許多都是霍爾夫聽都沒聽過的。AI生成場景　　通過出口上等紫從星際帝國交換的，最正宗拜占庭葡萄酒搭成的葡萄酒塔隨意取用，富氧環境讓每個活動的人都精力充沛，每一口呼吸，都仿佛戴著無形的氧氣機，讓因長途旅行而懨懨的精神飽滿起來。

曼巴·王胡吃海塞，把拜占庭葡萄酒當水喝，霍爾夫則依舊保持著在布萊頓聯盟的習慣，節制地飲食，目光在從叢林深處捕撈的熒光葵和充當懸浮燈的飛天發光烏賊上不肯挪眼珠子。

布萊頓聯盟苦啊，一顆沙漠行星，一顆冰火山行星，其中沙漠行星連本土生物都早在數百萬年前滅絕了，他從未如此真切地見過這樣富饒的生態，一想到縱橫千里萬里，這樣的美麗俯仰皆是，就連母星地下的生態園里那些依靠機器供養的異星植物都顯得蒼白淺薄。

他不止一次地惡意想著，是否要勸說布萊頓聯盟趁著寰宇聯合尚且勢單力薄，發兵消滅這股勢力，獨占這樣富饒的行星，但理智總是懸崖勒馬。

霍爾夫自然不知道霸主在暗中支持李斌，但他來之前，聯盟的政客們已經將事態剖析得相當清楚：

“速子科技近年愈發變得貪婪，索要的AI核心數量越來越多，今年更是定下2枚阿爾法核心，5枚貝塔核心和40枚伽馬核心的要求！聯盟偷偷出口AI核心換取資源、糧食的方案，受到速子科技的嚴重干擾！”

“但我們離其他巨企太遠，離速子科技太近，外有余暉封鎖，內有速子忠犬派系干擾，聯盟實在不敢，也沒有精力去挑戰速子贏取獨立……這跟瑪格歐斯不一樣，我們巨企的地位是速子給的，是孫艾蒿三戰計劃的一部分，在這個婊子眼里我們就是她的狗，我們鬧事的后果，就是被宰掉。”

是啊，瑪格星系西靠盧德教會，東有霸主，外有康達之巢這個主戰派，內有瑪格歐斯事件的受害者遺民。政治，外交，經濟條件都比布萊頓聯盟好上太多。別的不說，就論獨立成功后，瑪格星系有盧德教會提供的廉價糧食，布萊頓聯盟靠誰？

是靠跟速子走得很近的星際帝國？還是靠幾十光年外的寰宇聯合？寰宇聯合現在糧食產量甚至無法覆蓋布萊頓主體人口，更不要說吸納的各地難民了！

這樣的所謂巨企，是壓根沒有能力發動遠征的，就算僥幸趁著余暉沒來的時間差，速戰征服伊甸星，速子也不會放任自己養的狗掙脫狗鏈。

這就是個困局，一個陽謀從布萊頓聯盟接受速子輸血開始，一切就都處在孫艾蒿的控制中。

他恍恍惚惚的思考，思考到宴會結束，思考到乘上懸浮車，雙目看著車外在夜間來來往往，利用貓車改造的移動攤販，看著治安官開著懸浮摩托追無證經營的小販，看著被驚得尖叫抱怨的路人，看著伊甸星頭頂的那顆荒蕪-轟擊行星，它被李斌叫做月亮。

這種松弛的生活，在艱難鐵血的布萊頓聯盟是不曾擁有的。

直到進入盧德教區，懸浮車緩緩停下，他被人引到一座名為圣典教堂的，通體覆蓋石灰粉，由泡沫陶化金屬一體澆筑的哥特式教堂前，一名穿著墨綠色大袍，袍子用秸稈編制的麻繩扎成各色環，將一體布料扎在胳膊和腰上，一名黑得能反射月光，目帶慈悲的男人，踩著舒緩的步子走來。

“這是盧德教堂？”曼巴困惑的聲音驚醒霍爾夫，他環顧四周，入眼的是綿延無邊的農田。

在盧德教徒們悉心照料下，這里的田地已經變成熟田，產量壓根不是剛開墾那會兒能比的。用無數陸生葵、巖蟹內臟和珊瑚蟲尸骸喂養，用化肥年復一年照料，這里的農作物長勢喜人。

這是今年第二季高產作物，在教堂附近的是水稻，星球罕見的綠色稻穗包裹著還是漿的果實，這時候捋一把稻苗含在嘴里咀嚼，略苦的草汁嚼盡后，是鮮活的滋潤和微微的甜。

麥浪在月色微風中，奏著和諧的溫馨樂章。

無數龍脊一樣的陶化金屬橋以合金為骨，從道路這頭橫跨數十畝地到那頭，便于農民巡視田間。為了盡可能多地利用土地，盧德農民們早就不用田壟劃分區塊并巡視田地了，直接上橋，帶著金屬桿，隨機摘幾株檢查就行。翻土播種收割有農機，撒肥撒藥有無人機，除非遇到漏網入田的幼蟹，不然農民是決計不肯在作物成熟前下田的。　　這會踩壞弄壞不少作物。

霍爾夫甚至還能隱約聽見一些昆蟲的戚戚促促，部分是伊甸星的本土植物，部分是伴隨人類星海殖民，從舊地球一路擴張，在每顆農業行星煥發生機的地球昆蟲。

比如蜜蜂，再比如混在種子里被一通帶到其他行星，經過各個行星洗禮和淘汰后，具備強大生存力和適應性的蟋蟀，當然還有別的行星上附來的昆蟲，它們合力構成了遍布人類大多數殖民地的‘老朋友’。這些都是李斌從鬣礦帶來的。

感謝鬣犬礦業，到現在依舊在為伊甸星發展做貢獻。

霍爾夫看著這寧靜祥和的一幕，酸得牙都要軟了。

“我看的出來，你有心事，孩子。”普奇主教聲音低沉溫和，像是農場里的牛哞哞。

霍爾夫皺眉，弄不清李斌是什么路數，他警惕地后退一步，活動肩膀警告：“布萊頓聯盟沒有多少農田，我們大部分糧食依賴人工淀粉，盧德信徒幾乎沒有。這位主教，您不必給我們傳教，我們無論是出生方式，成長方式還是飲食，都嚴重違背盧德教義。”

“別緊張霍爾夫，普奇不是傳教士，也沒興趣給布萊頓聯盟這種畸形的戰斗民族傳教，他是伊甸星盧德教區的終生主教，是溫和教派的人。”

霍爾夫扭頭看向聲音來源，只見在教堂豎起的塑料柵欄內，有一座被爬山虎爬滿的八角涼亭，因為氧氣和陽光豐富，爬山虎生得葉片肥碩，像是一個個肥胖動物留下的腳印，在溫涼的夜風中沙沙奏樂，給石磚地留下一片搖曳的陰影。AI示意圖　　八角亭中，隨著黃銅火機打燃，照亮李斌那張年輕的臉，他啪嗒啪嗒吸著煙，火苗熄滅后，只剩下煙頭隨著吸氣冒起微小的光，像是在指引布萊頓聯盟的前路。

只是這希望未免太過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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