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腦袋瓜子還挺清醒的嘛。”陳浩點頭，“劉懷德給這么大的紅包，大部分是沖著我的面子，當然，也有一部分是沖著你的原因。”

陳浩稍微抬了下手，跟陳小婷兩人走的稍微偏遠了些。

在屋后角落里談話。

有些話自己知道就行，不能傳出去。

“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人，覺得你有錢有權有勢了，就必須幫他，原因可能是大家都是親戚，大家都是鄰居，甚至可能就因為他弱，你強，你就必須幫著他。”陳浩道。

稍微停頓了片刻，陳浩又接著道，“這類人基本是沒多大出息的，只懂得索取，不懂得回報，甚至連雪中送炭都做不到，不愿意吃一點虧。”

陳小婷靜靜地聽著。

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家里遭了變故后，好多村里人見到自家都繞道，自己如今考上大學了，一個個臉色又都變了。

“還有少部分人，懂得交換的道理，很有分寸，知道先付出才會有收獲，輕易不欠人情，欠著人情了就一定想著要還回去。”陳浩道。

“這類人，即便沒有大的出息，可在做人方面是沒問題的，不會惹人煩，跟這類人稍微接觸，親近些，沒多大關系。”

“你考上了復旦大學，別看劉懷德是公社的領導，可他心里也羨慕的厲害，指不定往后的路，走的還沒你高，沒你遠。”

“他給的這10塊錢，其實也有一份敬重和羨慕在里頭。”

自然界有自然界的規律，違反了自然規律，會遭受阻礙，人機交往也有人機交往的規律，到了劉懷德這個身份地位，自然不會認為送10塊錢，往后就得給他回報百倍，千倍，只當是結個善緣。

或者說是釋放善意。

對他，也是對陳小婷。

“嗯，我知道了。”陳小婷點頭，“那這10塊錢我就拿著，不過浩哥，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可以嗎？”

“什么問題？”陳浩道。

“別人幫我，都有理由，你幫我，又是啥理由呢？”陳小婷看著陳浩，“你幫我的地方還不少，又一直沒提回報。”

她心里很好奇。

以前陳浩還是個混子的時候，天天就想讓她幫著生兒子，后面忽然轉了性子，不提生兒子了，幫她拿到記工員的活，工分高了，活輕松了。

又提醒她好好學習，準備高考，還幫她找了不少資料。

考上了大學，還幫著張羅酒席，請村里的人吃飯，請大隊和公社的領導干部過來吃飯，替她家揚眉吐氣。

“人生有三種境界，一種是小我，這種境界的人，思維和行為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先考慮的是自己，大部分人是這種境界。”陳浩道。

“第二種境界是大我，這種境界的人是少數，做事知道分寸，既利己又不損人。”

“最后一種則是無我，這種境界的人很稀有，哪怕吃了虧也當作是對自身的鍛煉和磨礪，是最高的一層境界。”

他看著陳小婷，“我大概就是最后一種境界的人吧。”

陳小婷回了他一個白眼。

壓根就不信。

“你真要是最后一種境界，就不會把老宅的人房梁給掀了，王紅梅都被你扇了幾次耳光了。”陳小婷揭穿了陳浩。

陳浩就是恩怨分明的人，有仇必報。

“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你是可憐我，所以才愿意幫我，愿意推我一把，給了我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陳小婷道。

她很聰明。

“可憐歸可憐，也得你自己爭氣才行，別人頂多就是幫你創造一個環境，你要是不動彈，還不是無用？”陳浩道。

“謝謝你，以前就只有奶奶可憐我，現在多了一個人可憐我。”陳小婷道。

她沒有因為被可憐自卑，而是很高興。

“家里還剩的菜，給幫忙的人帶回去，早點回去休息。”陳浩道，“明天我帶著你去跑一跑手續。”

“各種證明，需要開的都開上，還有糧票，集上有賣的，也要買，你去上海上學，一般的糧票肯定不行，得是全國糧票才頂用。”

糧票也分類，有地方糧票，省糧票和全國糧票，地方糧票在市縣可以用，省糧票主要提供給在省內各縣市出差的人員使用，全國糧票則是給去外省出差或者學習，以及其他情況的人員使用。

“是得要全國糧票，等糧油關系轉過去了后，才不需要全國糧票，學校那邊能解決，得要準備一個月用的全國糧票才行。”陳小婷道。

“戶口也要遷過去嗎？”

通知書背面寫了各種入學的注意事項，陳小婷有仔細的看，戶口，糧油關系，再有吃穿住方面，都有提醒。

“肯定得轉過去，那是上海戶口，多少人想要還沒途徑，就是想花錢都找不到對應的關系，沒門路。”陳浩道。

整個國家的戶口政策，如今都是‘控制大城市規模，合理發展中等城市，積極發展小城市’，作為大都市的上海，在這方面更是嚴苛。

有機會把戶口遷過去，肯定是好的。

80年代中期，也就是85年左右，戶口的管理稍微松了點，可以用錢買戶口，可就是小縣城的戶口，也得要幾千塊錢，大點的地方，一個戶口幾萬塊錢也不少人搶著買。

上海戶口就更貴了。

都說人生而平等，平等個屁，不說其他的，就說戶口問題，出生在不同城市，還真不一樣。

“好，我聽你的。”陳小婷點頭。

她轉身，回去忙收尾的活，陳浩也回了家。

接下來的幾天，陳小婷去公社開了介紹信，戶口遷移證也開了，又在集上偷偷的收了些全國糧票。

陳浩在縣里也幫著她買了些，包括其它的票證也準備了些。

一個星期的時間一晃而過。

老太太年紀大了，去市里雖是有路，可都是些爛路，坑坑洼洼的，上了年紀吃不消，陳浩提前跟孫苗苗打了招呼，卡車往縣里送了農產品后，馬上又開到了紅旗生產隊。

陳浩開著卡車，載著陳小婷，往市火車站去。

“下次回來，就是暑假了。”陳小婷往后邊瞧去。

老太太還在路口，有些孱弱，可卻矗立的異常堅定。

“放心吧，你奶奶這邊，村里會幫著照看的，村里雖然有諸多毛病，但人情味這方面，哪怕是假假的，很多時候卻也能起些作用。”陳浩道。

在村里住，今天買個紅褲衩，可能明天全村就知曉了，沒啥隱私，可誰家有個孤寡老弱的，有啥問題，出了啥毛病，發現的也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