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瘋起來能有多瘋?
林云嫣其實并未“親眼”看過。
從前,李邵掌權(quán)后、對他們這些公侯伯府的一次次打壓,他是狂,也有點瘋,卻還沒有發(fā)展到極致。
李邵最瘋的時候,林云嫣與徐簡已經(jīng)逃離了京城。
當時能做的,是追求一個真相,是弄清楚瘋狂的背后,到底還發(fā)生了什么。
把李邵扳倒?
哪里還會有那種機會呢?
真正直面李邵的瘋的,是成壽宮中“休養(yǎng)”的圣上。
而從那時父親臨終前留下來的那幾句話來看,圣上應當是沒有辦法再管李邵了。
多年放縱,甚至在李邵最初展露出“削權(quán)”征兆時,并未嚴厲阻止,以至于這把帶血的刀刃突有一日調(diào)轉(zhuǎn)過來,直刺向他,最終釀成苦果。
那時候,被步步緊逼的林云嫣曾問過徐簡。
他們回不去京城了,也不可能扳倒李邵,那尋找真相還有用嗎?
徐簡說得很直白。
“我們現(xiàn)在能做什么?我們想要做的又是什么?”
“這兩者之間差距太大,大到?jīng)]有完成的可能了,但這差距缺是我們走下去的方向。”
“有方向,再想辦法,一點點縮小它,想各種方式,嘗試各種手段。”
“這是小時候祖父教導我的,幾十年以此為準心,彷徨之時,也只能堅持刻在骨子里的這套。”
“繼續(xù)這么走下去,離得越近、差距越小,越能看清楚問題。”
道理很寬泛,也很實在。
林云嫣那時才知,困境下茫然又不安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徐簡。
既然四周皆是迷霧,比起原地躊躇,還是向著一個方向走到底吧。
也許,會有轉(zhuǎn)機……
事實是,轉(zhuǎn)機以林云嫣完全沒有設想過的方式來臨了。
她和徐簡回到了從前。
曾經(jīng)沒有辦法縮小的差距,一下子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
他們以前掌握過的一些線索,在今時今日繼續(xù)深挖,會更有成效。
他們彼時以自身之力無法扳倒的李邵,現(xiàn)在還有人能限制他。
皇太后還在,圣上也沒有在成壽宮“休養(yǎng)”,如安逸伯這樣耿直的老臣亦在朝堂間行走。
在他們還有勁兒的時候,讓他們看到李邵真正發(fā)瘋的樣子,這是林云嫣現(xiàn)在能達成的破局之法。
徐簡隨李邵觀政,也是為了盡早“逼”瘋他。
林云嫣照著徐簡的說法,重新整理了一番思路,道:“太子喜好玥娘那種,但他又不會想要玥娘。偶然間,有人發(fā)現(xiàn)了與玥娘神似的晉舒,于是……
而這個‘人’,可能是察覺到了李邵喜好的劉迅,也可能是李邵的親隨,甚至可能是李邵本人。
晉舒遇著如此遭遇,才會病倒,且渾身是傷。
她不肯喝藥,是那藥……”
說到這兒,林云嫣直接掐斷了后續(xù)的念頭。
也許有一些古板人家,認為此事太丟人,哪怕外頭沒有一個字的傳言,也要讓那受害的姑娘“病死”。
但晉家不會那樣。
她對晉家印象極好。
從前,鄭琉質(zhì)疑林云芳出千,林瑯回娘家來,也帶來了晉家的問候。
他們相信林家,也相信林瑯的侄女不會做出那種事。
清者無法自清,晉家也沒法幫上什么忙,只能以如此方式表達關(guān)切。
再之后,蘇軻丑事滿城風雨,誠意伯府被什么“浪子回頭金不換”壓得喘不過來時,晉家站出來痛罵蘇軻與許國公府,晉維安甚至寫了一篇言辭激烈的文章。
而晉家,其實比誠意伯府倒得更早。
晉家沒有金山銀山,只有書山,子弟多外放,也不是什么肥差。
日子一旦緊巴巴起來,都不用外頭推一把,只會是一月比一月難。
偏又不好意思把困難寫在臉上,也不愿意讓姻親接濟,悄悄地變賣祖產(chǎn)、典當物什……
饒是那般難了,晉家還是湊了一筆錢財。
大姐逃出許國公府后,跟著二叔母去投奔黃氏親戚,貼身的路錢便是晉家所出。
林云嫣想,以晉家的骨氣,即便無法為晉舒討回公道,也斷不會害她性命。
她興許不懂太子,但她想,她懂家風清正又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會想什么、做什么。
這么想著,林云嫣便這么說:“那藥大抵是養(yǎng)身子的,只是晉舒不愿活了。”
徐簡聽她的一番猜測,道:“玄肅時不時會跟著太子,若發(fā)現(xiàn)狀況,自會出手相救,但晉家那兒……”
林云嫣道:“我過幾天去晉家拜年。”
誰也不知道晉舒從前是何時、在哪兒出的事,只能說,走一步、看一步,步步修正。
冬日的午后,陽光極好。
雖說帶不來多少暖和之意,但只要在那兒,就讓人心情暢快起來。
連這般沉甸甸的話題,都能少幾分煩悶。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前言與后語截然無關(guān)的內(nèi)容。
“單大人很客氣,送了年禮來。”
“陳桂年前來說,生輝閣開業(yè)大吉,不說賣出去多少文房,鋪子里一直很熱鬧,老實巷的考生們白天多過來轉(zhuǎn)轉(zhuǎn),一道說文說詩的,最有狀元之相的鄭元合已經(jīng)被起哄著在墻上留了一首詩了。”
“上元那天,何家嬤嬤要帶著孫子去看燈,我讓何蕤別管鋪子了,陪著一道去。”
“恩榮伯老夫人遞了帖子來,讓祖母一道去拜菩薩。”
……
說著說著,一壺茶空了。
徐簡道:“我再去伯爺書房說些事。”
林云嫣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問:“忽然間想到什么,要與父親商量?”
徐簡站起身來,慢聲道:“那倒也不是,只是不想頭一回就被人說不識好歹。”
林云嫣:……
到底是誰不識好歹?
父親若有意阻攔,還能讓她常去桃核局。
等徐簡走了,林云嫣咬著棗糕,倏地,念頭一閃。
呵!
她算是知道徐簡先前改口的是什么話了。
什么“郡主對太子的性情還不夠了解”,徐簡的原話分明就是“郡主不了解男人”。
真是……
她就是姑娘家。
哪怕從前多活幾年,也就只夠著了個年輕婦人。
從哪里去了解什么男人。
嘖。
不如先多了解了解棗糕。
這棗糕,糯的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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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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