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這天,天剛泛起魚肚白,我便從床上坐起身。歐陽婧已經(jīng)醒來,正從衣柜里取出一套精心熨燙好的深灰色西裝。她走到我面前,溫柔地幫我穿上外套,然后仔細地打起領(lǐng)帶。
“還真沒見過你穿得這么正式,”她仔細端詳著我,忍不住笑起來,眼角彎成好看的弧度,“老公,你這么一打扮,整個人氣質(zhì)都不一樣了,真的好帥!”
我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有點緊的領(lǐng)口,沒好氣地說:“這大熱天的,要不是要去開那個什么鳥座談會,誰穿這玩意兒。領(lǐng)帶勒得人喘不過氣來?!?/p>
吃完簡單的早餐后,我推門而出。清晨的空氣還帶著一絲涼意,柳山虎已經(jīng)開著車在樓下等著了。一上車,他就直接往市中心的會展中心開去。
車窗外的街景快速向后掠過,我的心思卻早已飛到了即將召開的座談會上。這次所謂的\"企業(yè)家座談會\"有些蹊蹺。像暴龍都沒有收到邀請,我認識的幾個實力不錯的老板也都被排除在外。這種有選擇性的邀請方式,讓我隱隱覺得這個會議并不簡單。那位新來的老板,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算盤。
八點整,我們準時到達會展中心。我讓柳山虎在車里等我,獨自一人走向301會議廳。門口有人負責登記,簽完到走進會場,我發(fā)現(xiàn)情況跟想象中不太一樣,原本以為會是幾百人的大場面,結(jié)果整個會議廳里稀稀拉拉只坐了不到五十個人。
就在這時,我瞥見了一個熟人——黃泰極。之前在一個飯局上有過一面之緣,他在莞城投資了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度假村。我徑直走過去,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下。
“黃總,好久不見。”我低聲打招呼。
他轉(zhuǎn)過頭,臉上閃過明顯的驚訝:“張總?你也收到邀請了?”
我點點頭:“看來是的。”
他恍然道:“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在我的度假村旁邊也有一塊地。”
我順勢壓低聲音:“黃總,看今天這陣勢,來的好像都是‘特定’的人。您在這個圈子里人脈廣,是不是知道點什么內(nèi)情?”
黃泰極苦笑著搖搖頭,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估計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是被我連累了?!?/p>
看我一臉不解,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我的黃龍溫泉度假村在黃龍鎮(zhèn)租了兩千畝林地,租期五十年,這個你大概聽說過吧?”
“有所耳聞,”我點點頭,“聽說您在那上面投了不少錢?!?/p>
“何止是不少錢,”黃泰極嘆了口氣,“我半輩子的心血都投在那上面了。不過最近有小道消息說,黃龍鎮(zhèn)很可能要劃歸鵬城管轄了?!?/p>
“這是好事啊,”我有些不解,“真要劃過去,您那度假村的地價不得翻上十倍?”
黃泰極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露出一絲苦澀:“好什么?消息傳出去后,就來了一幫人,開口就要用一畝一萬塊錢的價格把我的度假村買斷??晌耶斈旯馐敲慨€的租金就花了一萬五,這些年前前后后投了五個億,好不容易把‘黃龍溫泉度假村’的牌子讓起來。他們兩千萬就想全部拿走,這比明搶還狠?!?/p>
“這擺明了是欺負人,”我不禁皺眉,“對方什么來頭,這么囂張?”
黃泰極幾乎貼在我耳邊,聲音細若蚊蠅:“是新來那位老板的親戚。我托了不少人去說情,可對方鐵了心要逼我賣。”
他嘆了口氣,眼神中透露著疲憊,“張總,如果我沒記錯,你在我的度假村旁邊也有一百畝商住地吧?”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您的意思是說,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是在黃龍鎮(zhèn)有產(chǎn)業(yè)或者地皮的?”
“沒錯,”黃泰極環(huán)顧了一下會場,示意我注意周圍的人,“你看今天到場這些人,都是黃龍鎮(zhèn)本地有頭有臉的企業(yè)家,不是包租公就是手上有地的。我猜今天這個會,就是沖著我們手頭上的資源來的。”
“不至于吧?”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么搞影響太惡劣了吧,他們就不怕出問題?”
黃泰極冷笑一聲:“這些人仗著有關(guān)系,什么事讓不出來?”
頓了頓,我轉(zhuǎn)而問道:“那黃總您打算怎么辦?妥協(xié)嗎?”
黃泰極聲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帶著幾分決絕:“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讓他們得逞!我讓事堂堂正正,不信他們能把我怎么樣。這度假村是我的命根子,除非我死了,否則誰也別想搶走!”
他說話時,手指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我能感受到他話語中的憤怒和堅定,那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后才會展現(xiàn)的決然。
正說著,參會的人基本到齊了。我回頭仔細數(shù)了數(shù),確實只有五十多人。
九點整,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走上講臺。他先是調(diào)整了一下麥克風,然后刻意清了清嗓子,試圖引起全場注意:
“各位老板上午好,歡迎參加本次座談會。下面有請本次會議的組織者,莞城市金峰實業(yè)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峰先生,也就是我自已本人給大家發(fā)表講話?!?/p>
他說完自已先鼓起了掌,他的掌聲在空曠的會場里顯得格外尷尬。我瞥了一眼周圍,發(fā)現(xiàn)大家臉色都不太好看,有人甚至直接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黃泰極在我耳邊低聲罵了一句:“媽的,請柬上說是市領(lǐng)導(dǎo)組織的會議,結(jié)果是這個王八蛋搞的鬼。早知道是這樣,我打死都不會來。”
“就是這個王峰要買你的地?”我確認道。
“除了他還有誰?”黃泰極氣得直搖頭,“黃龍鎮(zhèn)的企業(yè)家哪個沒被他騷擾過。上周他直接帶人闖進我的辦公室,我當時直接就叫保安把他們轟出去了。”
正說著,前排已經(jīng)有幾個老板不耐煩地站起來。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一邊收拾公文包,一邊罵罵咧咧:“什么玩意兒,大老遠騙我們過來!真當我們的時間不值錢啊?”
他的話音剛落,旁邊幾個人也紛紛起身準備離開。會場里頓時響起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臺上的王峰臉色明顯變了變,但很快又強擠出笑容,對著麥克風提高了音量:“各位家人們!今天請各位來,是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