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邊上的心腹陳寔看來,定是說后者多一些。
當初皇太孫剛立,晉藩這邊不說是歡欣鼓舞,但也樂見其成。甚至晉王本身,對于這位親侄子是給予了很大一定程度的幫襯。而晉王也明白自已的職責,那就是作為諸王之中,為數不多的靠譜的藩王,一定要幫著皇太孫,撐起大明江山。
可自洪武二十六年至如今的洪武二十九年,他們叔侄二人卻是漸行漸遠。晉王釋放好意,而換來的卻是東宮對他的猜忌與壓制。
而洪武帝表面上看似是不偏不倚,實則內心深處還是偏著自已的孫子多些。如此,晉王心中對于東宮的種種不滿,與日俱增。
之后隨著秦王被人毒死,這種不滿在晉王的心中又變成了一種提防。秦王剛死,東宮那邊立刻提議曹國公李景隆擔任陜西都司都指揮使,暫管陜西軍權。
這不是擺明了欺負新親王朱尚炳年幼嗎?
你二叔剛死,你對你堂兄弟動手!
哪一天晉王這邊死了,他的子孫你是不是也要如法炮制?直接奪了兵權,政權,就當一個混吃等死的王爺?
現在看來混吃等死都做不到了,原本是五萬石的俸祿,直接給減到一萬。這還是親王的待遇,日后其他的郡王國公將軍等宗室,豈不是要受窮?
天下是老朱家的,你不是老朱家唯一的男人!
天下是老朱家的,你不重用你的血親,反而重用一群清流官員,讓他們里挑外撅。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天下是老朱家的,所有朱家子孫共享富貴。皇帝定下分封之策,是各個房頭在封國開枝散葉。而你的心中,我們這些姓朱的,也是你的臣子奴才?
最讓朱棡不滿的,你東宮若是以大局為重,天下為先,為國考量的話,對于藩國藩王有所限制,那也就罷了。可完全是你因為你私欲作祟,想著言出法隨,獨掌天下之權。
你爹當年都沒敢這么做,你現在居然敢?
“讓人....”
壓制住心中這些碎碎念,朱棡又道,“多挑些山西特產,送往京師。”
“給皇上?”陳寔問道。
朱棡一笑,“給我那未來的女婿....李家小公爺!”
“哦哦哦!”陳寔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如今晉藩看著勢大,但未來卻是一片陰霾。將來能對晉藩施以援手的,恐怕就只有曹國公李景隆了。而曹國公素來與晉藩親厚,又和晉王是未來的兒女親家。
他日后若是執掌天下兵馬大權,對于晉藩和晉藩的子孫的來說,倒是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
“可惜了!”忽然,朱棡低聲道。
“可惜什么?”陳寔不懂。
“曹國公要是有個女兒就好了....”
朱棡微微感嘆,“嫁給我兒子,比我嫁了女兒過去,更好!”
~~
“你都當爺爺了?”
與此同時,剛剛巡視過陜西各衛,又馬不停蹄返回甘州的李景隆,對著自已的副手盛庸,瞠目結舌。
“對呀!”
盛庸一身戎裝,坐在李景隆對面,手中拿著公文,轉頭對身后的書記官說道,“公爺說了,延安衛和綏德衛這兩地方的指揮使不合格,報上兵部。”
連日的奔波讓李景隆身心俱疲,喜憂參半。
喜的是陜西各衛在洪武二十五年,被朱標折騰過一通之后,各衛的軍官果然是良莠不齊。多是世襲武官,沒經歷過戰陣。
而且衛所的管理存在很大問題,屯田兼并,兵員虛報,物資短缺。
憂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稍加操練一番,各衛的衛軍,就能披掛上陣。
從內心深處來說,他希望陜西的兵馬再爛一點。
那樣的話,將來若他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陜西,少不得幾番大戰。即便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他領兵南下之時,家里放著一堆非嫡系,也頗為不放心。
可此刻這種不放心,只能在心里壓著,還要跟盛庸好似說閑話一般,聊著家常。
“不是,你多大呀你就當爺爺了?”李景隆納悶道。
“卑職三十七了!”
盛庸翻著手中的公文,他也是聰明人,許多含糊不清的地方直接略過,需要他蓋章用印的地方也不多問。
“卑職十三歲就定親,十四歲生子。犬子也是如此.....”
李景隆掰著手指頭算算,“那這么說你是二十八當爺爺了,你孫子現在....”
盛庸抬頭道,“九歲!”說著,樂不可支,“大胖小子,皮著呢!”
“嘖!!”
李景隆吧唧下嘴,頗有些不是滋味兒。
他才一個兒子,而盛庸都有孫子了。
這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歷史上盛庸的孫子好像就是周王朱橚的女婿。永樂二年,在盛庸負氣自殺之后,被朱棣賜婚。而在歷史上,李景隆被朱棣降罪,要帶到北京圈禁的時候,好像盛庸這個孫子和李家人,還設法營救來著!
“公爺您的子嗣確實是太單薄了!”
盛庸看向李景隆正色道,“我等武人,子孫也是武人,萬一.....是吧!”
李景隆瞥他一眼,“我不在甘州這段時間,肅鎮如何!”
“外甥打燈籠,照舊!”
盛庸笑笑,他名義上是李景隆的副手,其實這個差事他是真不想干。因為肅鎮上下,那些軍官都是曹國公一手提拔的,對他這個指揮僉事壓根就是愛搭不理。
而且因為他是外來戶,甚至肅鎮一些人一些事對他而言,諱莫如深。
“寧夏那邊!”
他頓了頓,又道,“來過兩次公文...”
“是慶陽那邊還是....?”
“慶王爺發來的公函!”
盛庸說著,從桌上抽出兩張公文,“第一份,問您何時開始幫他營造王府!第二份....”說著,他的表情凝重起來,“蒙古兵馬屢次騷擾銀川,而慶王麾下兵員缺口甚大,且.....慶王人在韋州......”
慶王朱栴的封地在銀川,但他不愿意去。因為銀川就挨著北元殘部,經常被騷擾。再加上那地方太苦,他就賴在韋州,整日給他皇帝老子上書叫苦,就是不過去。
忽然,李景隆看到一個契機。
此時的寧夏還沒有設置總兵,成為大明朝的邊關重鎮。而是隸屬于陜西行都司,稱寧夏衛。也就是說,李景隆這個如今執掌陜西都司大權的都指揮使,可以堂而皇之的對寧夏衛,指手畫腳。
一個大膽的計劃,迅速在他頭腦之中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