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帶來的人..”
藍玉又道,“每人給羊肉二斤酒一斤,讓他們吃飽喝好!”
“卑職已安排妥當!”
楊廉忙道,“除了酒肉,還有面點干果等物。戰馬的草料,都是上等的豆料。”
“嗯!”
藍玉又是點頭,然后好似有些累了,吱嘎吱嘎的扭了兩下脖子,“可有妓女否?”
楊廉頓頓,“有有,城內有妓館...”
“叫些顏色好的,過來陪老子吃酒!”
藍玉又道,“若是享用的不錯,老子直接帶去甘州!”
“這....是!卑職安排!”
楊廉不假思索的答應,心中卻是有些腹誹。
他久在西北當兵,老宋國公老曹國公,其他開國軍侯見了不止一次。
可無論哪位,都不敢這么公然的找娘們呀!
大明朝的軍法何其森嚴?
侯爵之身,赴任途中公然召妓,這可是大罪!
你召就召了,還要挑幾個伺候你舒服的帶去肅鎮?
家眷都不許帶的,你還帶妓女?
這位侯爺也未免忒目中無人了!
“對了!”
藍玉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本侯記得,這城中最好的驛館是在白塔山那邊,怎么讓本侯住這 ?”說著,他瞇著眼睛環視一周,“這地方有些陰冷!”
“回侯爺的話!”
楊廉心里咯噔一下,但不敢撒謊,“白塔山的驛館,如今是曹國公在?。 ?/p>
“他也在城里?你怎么不早說?”
藍玉不悅,又道,“去,告訴他本侯來了!”
“啊??是,卑職這就去傳話!”
楊廉錯愕之后,趕緊轉身出去。
走出門外,心中暗道,“讓曹國公來見你?雖說人家不是肅鎮總兵官了,可人家還是龍虎上將軍,太子少保呀,人家還是世襲罔替的曹國公呀!論爵位壓你一頭,論勛職甩你兩條街,你竟然讓人家來見你?”
~~
“公....公爺!”
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后,楊廉再次汗流浹背,只不過他現在面對的是曹國公李景隆。
李景隆坐在窗邊,面無表情的眺望黃河,淡淡的說道,“你就說我睡了!”
聞言,楊廉心中長出一口氣,對李景隆感激的行禮。
這若是換了別人,面對侯爵對公爵說去見他這樣的話,心中那股業火,肯定要先撒在楊廉的頭上。
可人家曹國公不但不發火,還知曉他楊廉的難處,給了個臺階給了個解釋。
豈料,下一秒李景隆的話,卻讓他直接呆愣原地。
“你就說我衣服都脫了,都躺下了!想見我?”
李景隆頭也不回,“想見我,讓他過來!”
“公...公爺!”
楊廉哭笑不得,他知道若是這話由他傳回去,藍玉不敢對曹國公如何,但一定會發作他這個蘭州衛指揮使。
“要不,卑職回去復命,就說被您的親兵攔了,沒見著您?”
“也行!”
李景隆淡淡的一笑,“你覺著怎么合適,你就怎么說!”
其實也不是他脾氣好,若非是日后還有用得著蘭州衛指揮使的地方,他早叫人把這廝叉出去了。泥人還有三分火呢?
再說他李景隆,除了朱家爺倆之外,誰敢這么咋咋呼呼的對他!
他現在奈何不了藍玉,還收拾不了你?
就這時,外邊突然一陣腳步。
李景隆轉頭,卻見李老歪陰沉著臉,快步進來。
“何事?”李景隆問道。
“少爺,小的是要跟楊指揮說話!”
李老歪對著李景隆行禮,而后轉頭看向楊廉,嘆口氣,“楊指揮!”
“不敢!”楊廉面對李老歪不敢托大。
“你別在我們少爺這耗著了,去城里看看吧!”李老歪道。
突然,楊廉心里咯噔一下,“城里,咋了?”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藍侯的兵吃了酒,把人家鋪子砸了!”
李老歪冷笑道,“還把蘭州府的差官,用鞭子給抽了!”
“我他媽....我他媽死了得了!”
楊廉心中暗罵一聲,猛的跺腳,轉身出去收拾殘局去了。
“呵呵!”看著他的背影,李老歪連聲冷笑,而后道,“少爺,藍侯的兵,可是夠不講理的!”
“你也去!”
“嗯?”李老歪一怔。
李景隆徐徐轉頭,正色道,“我現在還是肅鎮總兵官!”
~
“你...你們....”
此時蘭州城最繁華的永寧大街,人頭攢動。
百姓們躲在門后,驚恐且興奮的看著熱鬧。
街上兩方人馬對峙,一邊是蘭州的差官,一邊是囂張跋扈的外來者。
雖說差官的人數眾多,可面對那些外來的驕兵悍將,卻顯得畏手畏腳的。
蘭州知府,按察司還有兵馬司的大人們,更是被那些外來的兵馬,罵得頭都抬不起來。
“你...你們!”
蘭州知府看著眼前,幾家被砸的七零八落的店鋪,還有抱著腦袋渾身是血的差官,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這些外來的兵痞喝多了鬧事,輕薄人家店家的妻女,被巡查的官差發現,他們不但不收斂,還把官差給打了一頓。
且這些兵痞還是總兵官的親衛,蘭州府不敢大意,知府火急火燎的趕來,卻不想剛到這,就被這些兵痞,劈頭蓋臉的辱罵。
“呸,我入你媽!”
一名肅鎮總兵官藍玉的親將,踩著板凳張口就罵,“你他媽一個六品的知府,還想來抓老子!”
說著,他不屑的大笑,“老子是大明朝正四品的游擊將軍,輪得到你抓嗎?”
“你...你...”
“欺人太甚...”
蘭州知府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罵得一口氣憋在心口,面色發青,身子搖搖欲墜。
“不就是砸了他的店嗎?”
“他娘的,讓他家娘們陪著老子們吃幾杯酒,是看得起他們!”
“不給老子面子,不該砸嗎?”
那親將話音落下,身后的藍玉親衛們跟著大吼,“該砸!”
“哈!”
那親將更加得意,“莫說你一個小小的蘭州,在京城里老子也一樣砸!你不是要抓老子嗎,來呀!動彈一下試試?”
唰!
蘭州府的官差沒都沒敢還嘴,藍玉的親衛們卻直接抽刀在手,大步上前。
砰砰砰!
沿途的商鋪,一片關門之聲。
方才還看熱鬧的百姓們,嗖的一下沒了蹤影。
窗戶后面的眼睛,也唰的不見了。
“誤會,誤會....別動!千萬別動!”
雙方一觸即發之際,指揮使楊廉帶著親兵,氣喘吁吁的趕來。
“聽我一言!”
楊廉滿頭大汗,對著藍玉的親衛們拱手,“兄弟們先回營去,好酒好菜,我這就讓人送過去!”
而后,他又回頭對著蘭州知府道,“府臺大人,退一步...”
“退什么退呀?”
蘭州知府怒道,“楊大人,你可是蘭州衛指揮使呀!就容得他們在城里胡鬧?這些年,過往的大將國公軍侯多了去了,何嘗見過這么跋扈的兵?”
“這老糊涂!”
楊廉心中暗罵一句,口中道,“您別拱火了......”
“本公職責所在!”
蘭州知府也來了火氣,指揮手下的差官,“卸了他們的兵器!”
“來!”
“不來是孫子!”
這話,讓藍于手下那些喝多的驕兵悍將們,直接血就沖到了腦瓜頂,紛紛叫囂。而且不但不退,反而抄著兵器,并肩上前。
“想死!”
陡然,一聲怒喝。
眾人回頭,就見長街之后,數名騎馬的黑甲騎兵,緩緩拉著韁繩而來。
“誰他媽的褲襠沒系....”
藍于的親將話沒落地,頓時勃然變色。
就見對面的騎兵突的一下散開來,且摘下得勝鉤上的長槍,槍尖對著他們。
他們也是百戰老兵,一看對方這架勢就知道不是嚇唬人的。
對方只需要一個沖鋒,任你再怎么勇武不怕死,可在如此狹窄的街道上,又是沒有披鐵甲沒有坐騎的情況下,人家一槍,就能在你的身上開一個窟窿。
“你再罵一句?”
李老歪面色陰冷,“夠膽,你再罵一句?”
說著,他輕輕擺手。
嗚!
戰馬鳴叫一聲,馬蹄響起。
數名李景隆的親衛,長槍沖前,如山一般的緩緩壓迫。
“你誰呀?”
藍玉的親將眼皮子抖抖,一群人縮成一個圈兒,眼中露出如狼一般的狠光。
李老歪默默的盯著他們,“甘肅總兵官,龍虎上將軍掛平羌將軍印下,參將李老歪!”
“甘肅總兵官?”
藍玉的親將著實一愣,然后大笑,“曹國公的人?我家侯爺現在是肅鎮....”
“藍侯接任肅鎮總兵官!”
李老歪打斷他,“但要到甘州,跟宋老將交接之后才算是肅鎮的總兵官。而現在,我家公爺依舊是肅鎮的總兵官!”
說著,他在馬上微微俯身道,“現在,給爾等兩個選擇。要么,賠償道歉,返回兵營!要么.....”說著,他陡然起身。
就見他起身之時,隨著身子的擺動。
左腳在眨眼之間已把馬鞍一側掛著的強弓,直接蹬開。
右手微微一動,瞬息之間已是張弓搭箭,箭鏃鋒芒畢現。
“要么,軍法處置!”
那親將聞言,發了火性,扯著衣服喊道,“哈,有膽子就來...”
“藍保?。 ?/p>
突然,身后一聲大喝。
藍玉的親將等人回頭,就見一年輕人,冷著臉帶著一群人快步奔來。
一見這人,叫藍保住的親將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大少爺...”
“閉嘴!”
來的人,乃是藍玉的兒子藍春。
“還嫌不夠丟人嗎?”
藍春恨恨的瞪著這些兵痞,然后也不看李老歪,倒是對著蘭州知府拱手,“下面人桀驁慣了,您多擔待。”
說著,從懷中掏出兩個銀錠子,當啷兩聲扔在被砸的店鋪當中,“夠賠的了!”
而后,看著藍保住等,“走,回營,父親說的是讓你們喝好,沒讓你們喝多,回去!”
“且慢!”
豈料,馬背上的李老歪又再次大聲開口。
藍春回頭,昂首冷臉,“李參將是要跟本將領論官階嗎?”
“卑職不敢!”
李老歪在馬上微微俯身,手中的強弓恢復原樣,輕笑道,“論官階卑職自然不如您。畢竟,卑職可沒個好爹!”
“哈哈哈!”
聞言,他身邊的李景隆親衛們咧嘴嘲笑。
誰都能聽得出李老歪話中的意思!
李老歪身上的參將,是拿軍功換的,而且若是外放為武官,還要高上一級。
而你藍家小侯爺,不過是托生的好,有個當侯爺的老子而已!
藍春勃然大怒。
剛轉身沒開口,卻聽親將藍保住已經是跳腳罵道,“你沒好爹,那我家小侯爺可以給你當爹呀?”
騰!
電光火石之間,就見李老歪胯下戰馬猛的沖起。
與此同時,手腕之中陡然多了一柄長刀。
藍保柱瞪大雙眼,面頰已感受到對方的刀鋒冰冷。
“老歪叔!”
吁!
噠噠!
戰馬貼著藍保住的身子錯開,長刀堪堪從藍保住的頭頂掠過,帶下幾縷頭發。
卻見是宣寧侯曹泰,一身蟒袍,帶著幾名親衛也趕了過來。
“曹侯!”對曹泰藍春倒是客氣,拱手示意。
“我看半天了!”
曹泰回禮,而后道,“你的人不對!”說著,看向藍保住,“還沒給蘭州府的官差賠禮呢!”
藍保柱面色鐵青,目光看向藍春。
“老子現在是奉旨出京的欽差!”
曹泰冷笑,“最后說一遍,給蘭州府的大人們賠禮道歉!”
場面,頓時冷了下來。
“曹侯!”
藍春看向曹泰,“您這是....得理不讓人了?”
“你第一天認識我?”曹泰斜眼道。
“曹侯!”藍春瞇著眼,“咱們倆家素來親近!”
“可你的人現在打的卻是我兄弟的臉!”
曹泰大聲道,“打我兄弟的臉,我誰的面子都不給!最后說一句,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