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硯洲聽見了,她喊出那句“等一下”。
黑暗中,他身形未動,環著她腰身的手更沒有任何松動。
力道甚至隱隱收緊,不著痕跡地將她禁錮在門板與他之間。
云綺抬起眼,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對上兄長的目光,語氣仍舊發軟,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哥哥,我要出去?!?/p>
云硯洲聽到這句話,語調仍舊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為什么?”
云綺開口道:“云燼塵在外面,是我讓他來找我的。就算大哥過來了,我也要出去見他一面?!?/p>
她的語氣仍像是對一切一無所知,仿佛那些刻意隱瞞的隱秘從未發生。
畢竟,她應該自認瞞得很好。
又狀似無意地補充了一句:“大哥應該還不知道,雖然以前我和云燼塵關系不好,但現在我們關系很親近。”
的確很親近。
親近到床上去了。
而他這個當兄長的,竟然從頭到尾未曾察覺。
云硯洲的氣息依舊平穩,周身的沉郁卻愈發濃重,像化不開的墨色,將兩人包裹在壓抑的氛圍里。
過了半晌,他緩緩松開手,掌心離開她腰側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幽沉:“小紈想去,那便去吧。”
他不想強硬地干涉她做什么事——太急切的掌控只會讓她愈發抗拒,將她推得更遠。
她喜歡的,是他作為兄長永遠包容、永遠溫和縱容的模樣。
既然她喜歡,他便可以像從前一樣,不動聲色地裝出那副模樣,將所有陰暗卑劣見不得光的欲望,盡數藏在溫和的面具之下。
云綺抬手理了理微亂的發絲,指尖掠過唇角殘留的溫熱,轉身伸手拉開了門。
吱呀一聲輕響后,門外清輝似的月光瞬間涌了進來,斜斜地鋪在地面,在云硯洲身上劃出一道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一半浸在皎潔月色里,勾勒出垂落的衣擺,另一半卻隱在門板投落的濃稠陰影中,連眉眼都模糊不清。
云燼塵在門開的瞬間,只瞥見門內立著一道頎長身影,逆光中看不清面容,可他并不在意。
他的目光只牢牢黏在云綺身上??粗憬銖奈堇镒叱鰜?,踩著一地月光朝自已走來,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云綺走到云燼塵面前,極為自然地牽起他的手:“你和我出來?!?/p>
云硯洲站在陰影里,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交握的手上,看著他的妹妹牽著云燼塵。
像是刻意要避開他的視線,轉身拉著人一步步走出院子,月光將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長長地拖在地上。
他仍舊站在那里,周身的沉郁愈發濃重,像化不開的墨色。連落在地上的月光,都仿佛被因身上的涼意而凝滯。
云綺拉著云燼塵出了院子,卻并未走遠,行至院墻外的翠竹邊便停了腳步。
此時夜已深沉,整個侯府陷入死寂,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響,唯有不遠處廊下殘燈的光暈昏昏沉沉。
竹影在月光里疏疏落落地晃著,冷風卷著竹葉擦過地面,發出細碎的聲響,將周遭的靜謐襯得愈發濃重。
云燼塵在月色下抬起眼,對上云綺那張被清輝勾勒得愈發昳麗的臉,長睫輕輕顫動,語氣依舊是懂事得讓人心疼的溫順:“……姐姐?!?/p>
他本來不覺得冷的。
方才站在門外時,他聽著門內的動靜,連夜風鉆透衣襟都渾然不覺。
可此刻姐姐就站在面前,他忽然察覺到了這夜間寒風的涼意。
他伸出雙手,近乎小心翼翼地將云綺的手攏進掌心,用自已溫熱的掌心緊緊裹住,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微涼的指尖,低聲問:“姐姐冷不冷?”
云綺卻沒說話,將手從他的掌心抽了出來。
那一瞬間,云燼塵眼底的光倏地暗了暗。
像被風吹熄的燭火,轉瞬又強壓下那點黯然。垂下睫羽,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只是攥緊的微微蒼白的指節泄露了心底的失落。
或許是他哪里做得不好,讓姐姐不高興了。
然而下一秒,他聽見云綺對他開口,聲音清冽又帶著幾分蠱惑:“吻我。”
云燼塵的身體驟然僵住,整個人頓了一秒,瞳孔微微收縮。
他知道姐姐屋里有人。
方才門內的喘息與嚶嚀還清晰地烙在耳邊,姐姐剛才分明還和那人在溫存。
可此刻在竹影軒的院外,哪怕已是深夜,也難保不會有巡夜的下人撞見,姐姐卻要他吻她。
確定自已沒有聽錯的瞬間,云燼塵心底翻涌的悸動與偏執瞬間壓過了所有顧慮。
他毫不猶豫地伸手,一手扣住她的腰將她緊緊攬進懷里,一手按住她的后頸,與她一同抵在院墻上,低頭便吻了上去。
唇瓣相觸的瞬間,兩人都微微一顫。他的吻帶著一種壓抑的急切與虔誠,盡已所能地描摹著她的唇形。漸漸便染上了不顧一切的熱烈,舌尖撬開貝齒,兩個人的唇舌纏綿交纏,仿佛要將隱忍的渴望盡數傾瀉。
云綺靠在墻上,抬手攬住他的脖頸,回應著他的吻。冷風卷著竹影掠過兩人交疊的身影,月光下,他們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吻得纏綿悱惻,帶著幾分背德的熾熱,將周遭的寒意與寂靜都燒得滾燙。
云綺敏銳地捕捉到,院墻內,近乎悄無聲息的腳步聲。
她的兄長,想來也是從屋內走了出來,此刻就站在院墻之內,或許正隔著那道冰冷的墻,靜默佇立。
甚至,可能就貼在墻根,聽著墻外的動靜。
而她與云燼塵的吻,卻愈發沉溺熾烈,唇齒間的糾纏帶著明知故犯的張揚。
不過片刻光景,竟像是方才隔著一道門的場景換了地點,更調換了人。
她不怕她的兄長會出來撞破這一切。
她賭他不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