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久薇心中一震,抬頭看向蕭旭東,對上他那雙充滿戾氣的眼睛。
她讀懂了他未說出口的意思。
“你……你想做什么?”
蕭旭東沒有直接回答,只是陰惻惻地笑了笑。
寧久薇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是一頭真正的狼,嗅到危險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最極端的方式清除障礙。
恐懼攫住了她,但比恐懼更強烈的,是多年來積壓的不甘和對失去一切的恐慌。
是啊,如果莊禧沒了,不僅秘密保住了,茵茵就是商家唯一的孩子。
哪怕商世靳不認,商母也會看在“救命恩人”和多年情分上,善待她們母女。
莊留月失去女兒,必定痛不欲生,說不定就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精力和她爭。
而商世靳或許也會因為愧疚和失去,和莊留月感情徹底破裂,最后他還會把情感轉移到同樣“失去”了玩伴的茵茵身上?
或許,久而久之,她就會是未來的商家女主人。
這個念頭讓她心跳加速,寧久薇激動,仿佛已經看到了日后風光無限的樣子。
不置可否,這是當下最好的解決方法,也是她唯一的機會。
但這件事,她不能去做。
她需要蕭旭東去做,但又不能讓他覺得是她主動要求的,她必須是那個被迫的,需要保護的柔弱女人。
寧久薇想到這,突然卸下了所有的強硬和憤怒,身體一軟,無力地靠進蕭旭東懷里,眼眶瞬間泛紅,含淚。
“旭東,你別這樣,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她緊緊抓著他的衣服,仿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這么多年,我忍辱負重,在商家小心翼翼,看人臉色,我都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茵茵,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家三口能有個好未來嗎?我不想再過那種顛沛流離,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她仰起淚眼朦朧的臉,看著蕭旭東,眼中充滿了依賴和哀求:
“旭東,我只剩下你和茵茵了,如果事情敗露,商家不會放過我們,莊留月更不會。我們完了,茵茵也完了,她還那么小,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親生父親是誰……”
蕭旭東身體僵了一下,低頭看著懷中這個哭泣的女人。
寧茵茵確實是他的女兒,這一點他從未懷疑。
寧久薇的話,戳中了他心底那點作為父親最后的軟肋。
他粗糙的大手撫上寧久薇的背,動作有些僵硬,但語氣放緩了些:“我知道,別哭了。”
寧久薇感受到他的軟化,心中冷笑,面上卻哭得更加凄慘。
“旭東,我好累,我真的好怕……怕失去茵茵,怕失去你,怕我們好不容易看到的一點希望就這么沒了。莊禧那孩子她是個意外,我也不想,可是,為了茵茵,為了我們的將來……”
“你……你說我該怎么辦?我都聽你的……”
蕭旭東看著這張與女兒有幾分相似的臉,心中那點煩躁,漸漸被扭曲的責任感取代。
他抬手,拇指粗魯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眼神重新變得狠戾。
“別哭了。交給我,我會處理干凈,保證不會有人再礙我們的事,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你頭上。”
寧久薇在他懷中輕輕顫抖了一下,說不清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感動。
她回抱住他,臉埋進他懷里。
蕭旭東看著懷里的寧久薇,想到她自從跟了自己也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又想到自己那個血脈相連卻只能叫別人爸爸的女兒,心腸硬了起來。
“有我在,不會讓你們母女有事。一個黃毛丫頭而已……交給我。”
“旭東,你千萬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蕭旭東又低聲安撫了她幾句,然后推開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眼神恢復了慣有的陰沉和警惕。
“我知道該怎么做。你待在這里,其他的,別管。”
“嗯……我都聽你的,旭東。”
蕭旭東又低聲囑咐了她幾句,然后松開她。
他重新戴上帽子,壓低帽檐,轉身拉開房門,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然后閃身出去,消失在走廊里。
房門關上后,寧久薇臉上的淚水瞬間止住。
她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鏡中那個眼眶微紅的女人,拿起粉撲補了補妝,掩去淚痕。
然后,露出了一個笑。
那笑容里,沒有恐懼,沒有柔弱,只有即將達成目的的殘忍快意。
……
樓下,孩子們的游戲心性很快占了上風。
寧茵茵雖然對剛才看到的一幕仍有疑惑,但被媽媽“頭暈走錯房間”得解釋糊弄過去,又惦記著游戲,便拉著莊禧要繼續玩。
這次輪到莊禧找,寧茵茵躲。
這次他們規定只能躲在一樓和外面的花園。
寧茵茵蹦蹦跳跳地跑開了,莊禧則乖乖地面向墻壁,大聲數到一百。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我來找啦!”
莊禧轉身,開始在宅子里尋找。
客廳,餐廳,還有其他房間都找過了,沒有看到寧茵茵的身影。
“藏得這么好?難不成躲到花園里去了?”
莊禧嘀咕著,走出了后門,來到連接主樓和后花園的長廊。
她推開連接花園的玻璃門,午后的陽光有些熱,花園里靜悄悄的,只有蟬鳴聲。
她沿著鵝卵石小徑慢慢走著,目光四處逡巡,可還是沒看到寧茵茵的影子。
就在她走到靠近工具房和后院長廊的岔路口時,那個眉毛上有疤的花匠叔叔正背對著她,在修剪旁邊玫瑰的花枝。
莊禧的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了。
剛才在衣柜里聽到的那些模糊對話和奇怪聲響,讓她對這個叔叔產生了一種本能的恐懼和抵觸。
她不想靠近他,想悄悄退回去。
然而,蕭旭東仿佛背后長了眼睛,在她腳步剛動的時候,轉過了身。
他一個轉身就從花叢后轉了出來,擋在了她的面前。
莊禧嚇了一跳,小手攥緊了裙擺,又下意識地后退了一小步。
他手里還拿著修剪花枝的大剪刀,他帽檐壓得很低,臉被陰影遮住大半,只能看到緊抿的嘴唇。
但莊禧能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被嚇得連連后退了好幾步,直到后背抵住了石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