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腰,聲音低緩而鄭重。
“我的一切都是為你準備的,只要你想,多久都可以。”
列車往京市方向飛馳,兩人呼吸交錯的聲音悉數(shù)被包裹在車廂內(nèi)低低的嗡鳴聲中。
……
第二天,列車快到站的時候,季縈才被梁翊之喚醒。
她迷迷糊糊地被他用大衣裹好,一路抱下了車,腳未沾地便回到了家中。
休整兩天后,梁翊之還是帶她去醫(yī)院,做了一次全身檢查。
尤其是血液分析。
他始終記掛著她被灌下的那碗“藥”。直到所有報告出來,顯示血液指標正常,沒有任何有害物質(zhì)殘留,他緊懸的心,才落回到原處。
兩人是秘密回京,直到這會兒,沈景修夫婦才接到消息匆匆趕來醫(yī)院。
這個時候季縈已經(jīng)拿到檢查報告,從診室出來,剛走到走廊。
沈景修在距離幾步遠時便停下了輪椅。
他抬頭望向他,目光凝住的瞬間,眼眶迅速變紅了。
這位素來深沉內(nèi)斂的男人,此刻所有的情緒都翻涌在了眼底。
他雙手緊緊抓著輪椅扶手,手背青筋微現(xiàn),嘴唇動了幾下,才發(fā)出顫抖的聲音。
“閨女,是爸爸不好……”
季縈幾步上前,握住他的手。
“我沒事,一路有驚無險,我很好。”
被拐賣到那種地方,怎么可能真的“很好”。
沈景修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于是配合的壓下難過的情緒。
“我已經(jīng)把你爺爺送進警局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至于沈若芙……就交給你處置。不過你要快點,我看她挨不了幾天了。”
季縈咬著唇點點頭。
沈若芙是該死,但是她不想讓她死得這么便宜。
她身后的人,應該和她一起死。
季縈心中有了計劃,但只對沈景修點了點頭。
“我會去沈宅‘看望’她。”
沈夫人站在一旁,眼中交織著難以言喻的愧疚與一種渴望靠近的急切。
她看著季縈,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么。
但季縈卻忽視她的存在,轉(zhuǎn)身挽住了梁翊之的手臂。
沈夫人明顯感到她為自己劃下了一道界限,心里十分難過。
可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嗎?
如果當初沒有輕信沈若芙的挑撥,如果她能早一點看出端倪,那她們母女現(xiàn)在應該是喜泣重逢吧。
一場短暫的會面并未持續(xù)多久,沈景修確認女兒身體無礙后,便帶上沈夫人離開了。
季縈則先上了車,梁翊之折去醫(yī)院藥房,取幾瓶醫(yī)生給她開的維生素和安神類藥物。
就在他穿過醫(yī)院側(cè)門,走上一段僻靜的走廊時,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身影猛地從轉(zhuǎn)角陰影里撲出,手中寒光一閃,直刺他胸口。
梁翊之反應極快。
側(cè)身、擒腕、一拳擊去!
對方甚至沒來得及發(fā)出第二次攻擊,就悶哼一聲軟倒在地。
手里尖銳的水果刀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段誠疾步上前,把對方的臉掰過來,才確認他是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子。
他一腳踩在對方頸脖處,警惕地掃視四周。
“梁先生,他不像華國人。”
“處理干凈。”
梁翊之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
他看了看手里的藥,確認藥品完好無損。
“別影響醫(yī)院秩序,帶下去,問清楚。”
“是!”
段誠在增援趕來前,先把人拖進了旁邊一個閑置的房間。
隨后,梁翊之回到車上,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季縈看著他手里的藥,蹙眉道:“我不是一切正常嗎?干嘛還要吃藥?前陣子天天吃藥丸,我現(xiàn)在看見藥就反胃。”
梁翊之溫柔地把人攬進懷里,笑道:“只是一些維生素。太太這些天水分流失太多,難道不需要補補嗎?”
季縈被這句話給羞紅了臉,回去一路上,嘴巴閉得緊緊的,一句話也不和他說。
這幾天,都是她主動問他要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對這種事雖不排斥,卻也談不上多熱衷。可自從回到他身邊后,每每靠近他,心口便莫名發(fā)燙。
或許是經(jīng)歷了生死離別,他倆的感情在患難后淬出了不一樣的熱度,所以連身體都變得格外誠實。
季縈沒往深處想,臉紅歸臉紅,今晚照舊。
兩人回到家時,沈宅送來的補品也到了。
十來個精致的禮盒在正廳里整齊劃一地放著。
送禮的過程十分高調(diào),沈宅的管家?guī)е覀蛘桨菰L,費管家一一把禮品收下。
這場面自然是做給外人看的。
為了更穩(wěn)妥地遮掩季縈的真實身份,沈景修對外放出“家丑”,稱養(yǎng)女沈若芙因嫉妒而對季縈造成了嚴重“傷害”,沈家深表痛心與愧疚,故以厚禮致歉,并及時和沈若芙結(jié)束收養(yǎng)關(guān)系,以正視聽。
季縈明白父親的用意,勾了勾唇角,沒說什么,讓管家把這些東西搬去庫房。
夜深,梁翊之把人伺候睡下,又悄悄起床,來到了書房。
段誠已經(jīng)等在那里。
“先生,查清了。那人是個癮君子,已經(jīng)到AIDS晚期,這次是從芻市邊境偷渡過來的。‘將軍’在境外地下渠道發(fā)了懸賞令,誰能取您的命,誰就能得到終身用之不盡的煙粉。這亡命徒,就是沖著這份懸賞來的。”
梁翊之眉心一凝。
“將軍”是黑三角的一個犯罪團伙頭目,也是龐梟的親密合作伙伴。
所以,姜染和段誠在高速服務區(qū)遇襲,對方的目的恐怕不只是為了擄走季縈,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沖著他來的。
段誠眉頭皺得比他更深。
“失去龐梟,等于失去了華國整條線,對‘將軍’損失很大。根據(jù)目前零碎的信息拼湊,他很有可能已經(jīng)入境了,他一面覬覦夫人的價值,一面又想為龐梟報仇,只是他現(xiàn)在在暗處,我們無從追查他的蹤跡。”
梁翊之靠著椅背,沉靜地思索了片刻,道:“只要他來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繼續(xù)查,別漏掉任何一個細節(jié)。而且這件事必須保密,尤其不能讓夫人知道。”
她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劫難,不能讓她為自己擔心。
第二天傍晚,梁翊之便陪著季縈去沈宅“看望”沈若芙。
沈若芙仍舊被關(guān)在后院廢棄的雜物房里。
這個房間以前只被用來堆放一些園藝工具,但成了沈若芙的囚籠之后,連窗戶都被封死了。
每天,沈恪都會拿來一晚“中藥”灌她喝下。
藥一入腹,便如刀絞,痛得她死去活來,直吐到胃里酸水盡出,才好受一點。
而這樣的折磨每天都在進行。
季縈在梁翊之的陪同下走到門口,尚未推門,那股混雜的臭味便已撲面而來。
她微微蹙眉,抬手掩了掩鼻端。
梁翊之拿出一只口罩給她戴上。
“堅持不了就退出來,別勉強,嗯?”
季縈點點頭。
沈恪為她打開門,她緩步走了進去。
沈若芙剛剛經(jīng)歷完又一輪藥效發(fā)作的折磨,蜷在角落里一張破舊的草席上,頭發(fā)凌亂打結(jié),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和往日驕矜的模樣判若兩人。
而逆光而站的季縈,衣著光鮮,一雙明媚的眸子清潤光澤,這一切都證明她被梁翊之養(yǎng)得很好。
沈若芙所有嫉恨與不甘瞬間報爆發(fā)。
“你這個賤人!你來干什么?來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有多慘嗎?來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季縈眼角微微彎了一下,緩緩出聲,“我,是來送你一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