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忠勇軍的兵符一分為二,兩塊合一才能進行大規模調兵。
另外半塊在如今的忠勇軍首領——鎮遠將軍鐘循手里。
鐘循年過花甲,泥腿子出身,在暻順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就跟了他,對暻順帝忠心不二,所以才會被調去做忠勇軍的主帥。
這位老將沒那么多講究,對于葉緋霜的女子身份反應沒那么大,葉緋霜和他共事還算愉快。
今日有后宮妃嬪侍疾,所以葉緋霜回了公主府。
一出宮門口就看到了在等她的蕭序。
蕭序很擔憂地問她:“阿姐,你還好嗎?”
葉緋霜朝他搖了搖頭:“沒事,走吧。”
到了公主府,一下馬車,葉緋霜踉蹌了一下,蕭序立刻扶住她。
葉緋霜抬頭望了一眼天,不怎么愉快地說:“要下雨了?!?/p>
蕭序臉上頓時憂色更重。
果然,深夜,綿綿細雨簌簌落下,打得院中花枝顫顫。
雨連著下了好幾日,還起了風。天氣變得陰冷,出門得加一件披風。
陳宴去北地一段時間,積攢了不少公務。他一處理完,就迫不及待地到公主府找葉緋霜。
他還帶了一盒暖玉制成的玲瓏棋,他很久都沒有和葉緋霜對弈了,今日微雨連綿,很適合烹茶論棋。
葉緋霜今日沒進宮,畫眉說她正在房中,陳宴輕輕推門進去。
他環視一圈,沒看見葉緋霜。
于是他繞過屏風走了進去,見大白天的,床帳竟然放了下來,隱約可以看見里邊的人影。
他輕手輕腳地將床帳挑開一道縫隙,頓時眸光一滯,耳根紅透。
葉緋霜在睡覺,但她沒穿衣服,也沒蓋被子,只在胸前和腰腹蓋了兩條錦巾。
仔細一看,陳宴愣住。
不穿衣服蓋被子,是因為她身上扎了很多針。
她睡得并不安穩,眉頭蹙著,額角有汗。
陳宴剛要給她擦汗,忽然房門再次被推開,蕭序提著個藥匣子走了進來。
瞧見陳宴,他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壓低聲音道:“你怎么在這里?看什么看,滾出去!”
陳宴同樣低聲問:“怎么回事?”
蕭序不搭理他,走過來,把陳宴搡了一把:“滾開?!?/p>
陳宴陡然生出一肚子火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他:“我問你到底怎么回事!”
蕭序沒有向他解釋的必要,打開藥匣子,拿出一條棉巾,把葉緋霜身上的銀針都拔了下來。
然后又拿出一盒味道很沖的藥油,在掌間化開,給葉緋霜關節上涂。
葉緋霜瞇開眼睛,蕭序立刻說:“阿姐,是我,你接著睡吧?!?/p>
葉緋霜朝他輕輕笑了一下。
她很不好受,沒什么精神,所以沒注意到后邊的陳宴。
陳宴立刻出去問畫眉。
“北地苦寒,所以殿下添了這么個毛病,一到下雨濕冷時就難受,關節尤其酸疼,嚴重的時候連路都不好走。不過幸好北地雨水不多,沒那么潮?!?/p>
陳宴聽得難受,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酸得厲害,所以語氣也不好:“你們是怎么照顧人的?”
畫眉亦很難過:“陳公子,我們很注意的,殿下自己也很注意保護身體,可是害病這事,誰說得準呢?要是能的話,我愿意替殿下受這些罪啊?!?/p>
畫眉繼續去煎藥了,陳宴依舊站在廊下。
風拂衣擺,細雨如珠,他生平第一次覺得雨聲這么煩。
好在天公作美,這場持續了幾日的陰雨總算停了,接下來都是艷陽天。
陳宴再來時,就看見葉緋霜靠在一張躺椅上曬太陽,臉上蓋了一把團扇。
他走到椅邊蹲下,歪頭透過扇子的縫隙看她。
葉緋霜偏了偏臉,和他對視了。
陳宴說:“以為你在睡覺?!?/p>
“差點睡著?!比~緋霜坐起來,陳宴立刻扶她。
“沒事沒事,別弄得我和老太太似的?!?/p>
“多久了?”
畫眉已經把陳宴問她話這事告訴葉緋霜了,葉緋霜想了想:“我也記不清了,有兩三年了吧?唉,我很注意的,平時都穿得很厚,不知道怎么就這樣了,大概是我倒霉?!?/p>
她開玩笑道:“有個好處就是我能提前知道什么時候下雨。”
陳宴以前在陳府做工的時候,見過一些老奴,夏日午后頂著大太陽坐在院里。他都要被毒日頭曬得煩死了,她們卻很愜意。
要是可以,他希望以后的每天都烈日當空。
“公務忙完了嗎?”葉緋霜問他。
陳宴點了點頭:“皇上如何?”
“不太好。太醫的意思……可能就是這幾日了?!?/p>
陳宴垂下眼睫,抿了抿唇角,說:“霏霏,有一事,我很為難。”
“怎么了?”
“我父親……”陳宴蹙眉,“你可還記得太后崩逝時,皇上下令全國興建廟宇?”
葉緋霜點頭。
“我父親為了把差事辦好,派我去凌州和當地富商士族征銀。我征上來后,父親卻說不夠,還讓他的幕僚告訴我,要再征五倍不止。還給每家每戶定下份額,若有不從者,來年課稅和徭役上便要遭難。甚至還有幾家商戶,被羅織罪名,抄了家。
后來我細細查問,此次征上來的銀兩大多被拆分,最終流入了東宮屬官手中。我又查父親以前做的事,發現父親的確為官不正,他是太子的爪牙。”
陳宴把自己查到的有關陳承安的罪行都告訴了她。
葉緋霜聽得直皺眉頭,她實在沒想到陳承安會是這樣一個官。
上邊的陳文益和下邊的陳宴都是正直之士,中間的陳承安竟然歪了。
“想必陳老太爺也已經阻止過你父親了,但無果。你父親幫太子辦事,是為了穩固他的地位,好承大統?,F在帝位已定,你們陳家已經站對了隊,以后不必再像以前那樣鉆營,好好為官,彌補以前的錯處吧?!?/p>
陳宴點了點頭。這些事他一直憋在心里很難受,無人傾訴,和她的往來通信里也不敢寫?,F在說出來,他覺得好受了一些。
葉緋霜又道:“其實我建議讓你父親自認罪狀,引咎辭官,但他必然不愿。你為人子,不能告他,如果讓陳老爺子揭發他……”
陳宴低聲道:“父親做的那些事,不是辭官可以解決的,他必死無疑?!?/p>
葉緋霜也明白,所以陳承安絕對不會認的。
而且在他眼里,也沒有認的必要。太子一登基,陳家風光無限,好好的誰去認罪?嫌命長了?
陳宴也不想讓陳承安出事,那是讓他體會到父愛的人。
他千辛萬苦才回了家,有了家人的疼寵愛護。陳家很好,他誰都不想失去。
他以后會好好做官,報答霏霏的知遇之恩,并替父親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