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她這些天的努力，那些小心翼翼刷起來的好感度，會不會因為沈珍珠這番挑撥，而功虧一簣？
良久，就在沈珍珠臉上幾乎要露出勝利的神色，門外的喬安幾乎要按捺不住做點什么的時候。
沈聽言終于動了。
他緩緩抬起眼，目光平靜無波地落在沈珍珠身上，那眼神深邃得如同不見底的深海。
他開口，聲音依舊沒有什么起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說完了？”
沈珍珠一愣。
“我失憶是事實。”
沈聽言淡淡道，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客觀事件。
“但現(xiàn)在的她，是個怎樣的人我自己會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沈珍珠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繼續(xù)道。
“至于契約，既已發(fā)生，追究過往無益。
至少目前，她安分守己，未曾損害龍族利益。”
“沈聽言！你……”
沈珍珠氣結(jié)，還想再爭辯。
“夠了。”
沈聽言打斷她，語氣中帶上了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壓。
“若無他事，退下吧。”
逐客令已下。
沈珍珠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但面對沈聽言那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她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狠狠一跺腳，轉(zhuǎn)身怒氣沖沖地朝門口走來。
喬安連忙收斂氣息，迅速退到更遠處的廊柱后，假裝剛剛到來的樣子。
書房門“哐當”一聲被從里面拉開，沈珍珠鐵青著臉走了出來，看到門口的喬安。
她眼中瞬間迸射出強烈的怨恨與怒火，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
“賤人！”
說完，也不等喬安反應，便拂袖而去，背影都帶著洶洶的怒氣。
喬安站在原地，拍了拍胸口，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心里卻快速盤算著。
沈聽言剛才那番話…雖然沒有明確維護她，但至少，他沒有聽信沈珍珠的一面之詞，沒有立刻對她發(fā)難。
這算不算，攻略成功的表現(xiàn)。
她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掛上那抹無害又帶著點討好的笑容。
提著食盒，走向尚未關閉的書房門。
“阿言？”
她輕輕敲了敲敞開的門扉，探進半個腦袋，聲音軟糯。
“我做了些桂花糕，你現(xiàn)在有空嘗嘗嗎？”
書房內(nèi)，沈聽言已經(jīng)恢復了平日里的姿態(tài)，正垂眸看著手中的玉簡，仿佛剛才那場激烈的沖突從未發(fā)生。
聽到她的聲音，他抬起頭。
窗欞透過的、經(jīng)過水波折射的朦朧光暈落在他側(cè)臉上，將他冰雕玉琢般的輪廓柔和了幾分。
他看著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情緒極快地閃過，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他靜默了一瞬，然后，對著她，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進來。”
喬安提著食盒，步履輕快地走進書房，臉上漾著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仿佛剛才在門外什么都沒聽見。
她將食盒放在沈聽言手邊的桌案上，一邊打開盒蓋，一邊語氣雀躍地說。
“阿言，你嘗嘗這次的桂花糕，我特意調(diào)整了方子。
甜度剛好，清香不膩，你一定會喜歡的。”
食盒開啟，清甜的桂花香混合著米糕的溫熱氣息裊裊散開。
沈聽言沒有去看那碟精致的點心，他的目光落在喬安臉上，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
他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剛才外面的話，你都聽見了。”
不是疑問，是陳述。
喬安拿著糕點碟子的手微微一頓。
她抬起眼，對上沈聽言的視線，見他眸色深沉，不似動怒，但也絕無暖意。
她心念電轉(zhuǎn)，隨即放棄了無謂的掩飾，輕輕將碟子放下，坦然地“嗯”了一聲，算是承認。
沈聽言依舊看著她，瞳孔像是最幽深的寒潭，似乎在仔細打量她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試圖從她這張看似純良無害的面容下，找出某些被隱藏起來的東西。
喬安被他看得有些心頭發(fā)緊，掌心微微沁出薄汗。
這種仿佛被剝開偽裝直視本質(zhì)的感覺并不好受。
但她很快調(diào)整過來，不能讓他察覺心虛。
于是，她臉上那點刻意維持的笑容迅速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委屈與憤懣的神情。
像是被戳到了痛處，又像是積怨已久。
“聽見了又如何？”
喬安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強壓著怒火。
“那幾個老東西，難道不是死有余辜嗎？”
她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沈聽言，語速加快，帶著一種宣泄般的激動。
“當初你為了我，獨闖天火刑臺，那是九死一生的絕境！
我來救你，他們呢？他們不僅見死不救，還處處貶低你，說你血脈不純，說你不配為龍族少主！
甚至…甚至趁你力竭，我救援之時，暗中開啟了絕殺大陣！”
喬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恨意。
“他們那是想要我的命！更想借此斷了我們的契約，掌控你繼承龍族！若不是…”
她的話語猛地頓住，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一片血色，以及一個為她擋下致命一擊、最終消散的身影。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鈍痛蔓延開來。
喬安捏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臉色不自覺地陰沉下去，眼底翻涌著濃烈的殺意與痛楚。
那段記憶，無論過去多久，都是她心中無法愈合的傷疤。
而就在喬安提及“天火刑臺”、“絕殺大陣”這些關鍵詞時，沈聽言的眉頭驟然緊鎖。
他悶哼一聲，猛地伸手捂住了頭，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一些混亂的、帶著灼熱與劇痛的畫面碎片在他腦海中瘋狂閃爍
——
沖天而起的烈焰、冰冷刺骨的鎖鏈、幾張模糊卻充滿惡意的面孔。
還有一個在火光與血光中倔強、遍體鱗傷的身影…
“呃……”
他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呼。
“阿言！”
喬安立刻從自己的情緒中驚醒，一個箭步?jīng)_到他身邊，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扶他，語氣充滿了急切和擔憂。
“你怎么了？頭又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