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沉默了片刻。
思緒在她眼底跳躍，映出沈青霄那張尚帶稚氣卻已初顯絕色、此刻寫滿忐忑與渴望的小臉。
這孩子的行為，骨子里透出的那種近乎卑微的討好和缺愛，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唏噓。
她來自上城沈家那樣潑天富貴的大家族，自小錦衣玉食，旁人窮盡一生追求的資源、地位。
她生來就有。
可偏偏，最尋常也最珍貴的親情溫暖，于她而言卻是水中月鏡中花，求而不得。
想想也是諷刺。
喬安走過來自現代世界，可依然見過太多為了一點利益就能拋棄子女的父母，親情在那里往往是最先被舍棄、最不值錢的東西。
可到了這個世界，上城這等繁華地，這東西反同樣成了某些人手里拿捏子女、換取利益的工具，同樣廉價，同樣令人心寒。
命運有時就是這般弄人。
喬安覺得嗓子有些干澀，那些過于現實甚至殘忍的話在舌尖滾了滾，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她生活的年代家庭幸福美滿，只是父母去世的早，讓她更加珍惜生命，否則也不會配合系統做任務想盡辦法的爭取生的希望。
自父母去世后，對感情也淡薄很多，畢竟見識過一些人性險惡。
她不忍心親手掐滅這小姑娘眼里最后那點對家人殘存的、或許不切實際的希冀與純善。
但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騙、受傷。
她嘆了口氣，聲音放緩了些，帶著一種近乎直白的提醒。
“小少主，你三哥……還有你家里那些人，他們的目的，幾乎都寫在臉上了。
你那么聰明，其實也是知道的，對嗎？”
沈青霄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沒有否認，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其他都好說。”
喬安看著她，語氣認真。
“但無論如何，別讓自己受到傷害。這是最重要的。”
沒有什么比自己的命重要。
如果是值得的家人那她愿意為他們去犧牲，可是顯然那些人不值得沈青霄付出什么。
偏心到了骨子里了。
沈青霄沉默了一會兒，小手無意識地揪著錦被的邊緣。
忽然，她抬起頭，眼神里有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堅定。
“姐姐，我再也不想回那個家了。”
喬安微微一怔。
“我想加入護安閣。”沈青霄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上城四大家族之首突然橫空而出的新勢力。
他們在招人，是個很不錯的新勢力。
只有加入他們，我才能最快地變強。
我一定要變強。”
喬安對上官的家族勢力分布并不十分清楚，但“四大家族之首”這幾個字已足夠有分量。
她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明明身形還那般纖細，眼神卻已然不同往日，里面燃燒著一種名為“決心”的火焰。
她難得看到這總是怯生生的小少主露出如此堅定的一面。
“你有自己的想法，這很好。”
喬安肯定地點點頭。
“至于你家人那邊……如果你怕他們糾纏，我可以想辦法幫你打發。”
她如今頂著“丹藥閣背后有人”的名頭，或許能周旋一二。
沈青霄卻搖了搖頭，小臉上露出一絲與她年齡不符的冷靜和算計。
“不能牽連姐姐你，我知道他們的目的就是那些丹藥。
我會告訴他們，丹藥閣背后的人與我無關，也與姐姐你劃清了界限。
他們得不到想要的，自然就不會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會很快離開朱雀城回上城去。”
喬安有些驚訝于她的思路清晰，一口答應。
“好，就按你說的辦。”
她想了想，又道。
“恰好不到兩個月后我要去上城參加精英賽，到時候我親自送你過去，看著你加入護安閣，我也能放心些。”
沈青霄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盛滿了星光，她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甜甜的笑容。
“謝謝姐姐！”
房間內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喬安看著身旁漸漸入睡的沈青霄，心里盤算著明天就去丹藥閣一趟，將后續事宜處理干凈。
然后便繼續閉關，靜心修煉，直到精英賽的到來。
與此同時，后山，冰冷的湖水深處。
沈聽言整個人幾乎沉在湖底，只留出口鼻在水面之上。
冰冷的湖水試圖澆滅他體內那股因喬安無意撩撥而燃起的、幾乎要焚毀理智的熊熊烈火。
龍族本性中的重欲如同蟄伏的兇獸，一旦被喚醒，便難以平息。
他閉著眼，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反復回放著方才殿內的那一幕。
喬安緩緩靠近的臉，水潤迷離的眼眸，還有那近在咫尺、嬌艷欲滴的唇瓣。
“嘩啦”一聲水響，他猛地從水里抬起頭，甩了甩濕透的黑發，水珠四濺，在月光下如同碎銀。
胸腔劇烈起伏著，呼吸依舊灼熱。
“算你還有點腦子，知道你那粗魯野蠻的龍族體質，會生生弄壞了她。”
一個淡漠又帶著幾分譏誚的聲音突兀地從岸邊傳來。
沈聽言猛地轉頭，循聲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古樹枝干上，花絮不知何時來了，正慵懶地倚靠著樹干。
月光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和精致的側臉輪廓，一雙狐貍眼微微瞇著。
眼底流轉著晦暗難明的光，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湖中頗為狼狽的他。
沈聽言眸光一沉，被打擾的不悅和體內未熄的火氣交織，語氣冷硬。
“你來干什么？”
花絮輕哼一聲，語氣里帶著明顯的不善。
“來看看某個被欲望沖昏頭的家伙，有沒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蠢事。”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卻更具威脅性。
“沈聽言，聽著，不要想著趁人之危。”
他縱身從樹上輕盈落下，悄無聲息地站在湖邊，與湖水中的沈聽言對視著。
狐族特有的魅惑與冷厲在他身上奇異地融合。
“我們幾個，”他意有所指，聲音清晰而緩慢。
“都得憑自己的本事，讓安自己來選擇……誰成為她的第一個結契對象。”
說完，他下巴微揚，帶著一種天生的傲氣，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