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顧承聿和蘇淺淺從這個世界上已經消失了半年。
起初他們是難以置信,到現在也慢慢接受了。
有傳言說,是蘇淺淺得了重病,承聿殉情了,不知真假。
窗外又是一年秋天了,這是周予安最討厭的季節,天氣都帶著蕭瑟的味道。
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林醫生曾私下找過他,語氣遲疑:“周醫生,上次我問蘇小姐喜不喜歡顧少,她一開始,是點了一下頭的。”
那時的他,只覺得她手段非凡,將承聿迷得神魂顛倒,心生厭煩,怎么可能會特地幫她解釋?
于是,當時的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嗯,這件事我知道了,林醫生不必再對外提起。”
一件小事,便就此揭過。
現在想來,竟成了一點無法彌補的遺憾。
他那時若是能對承聿提一句,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惜,沒有如果。
又是一個失眠的深夜。
周予安習慣性地點開音樂軟件,列表里只有一首歌,還是秦雨薇兩年多前發布的那首。
無數個夜晚,他都是靠著這首歌,才得以安眠。
這已經是第三個秋天了。
周予安忽然生出一個強烈的念頭,他想見見這個聲音的主人。
能唱出這樣干凈空靈聲音的女孩,一定也是個心思剔透、不染塵埃的人吧。
他想當面道謝,謝謝這聲音陪伴他度過無數難熬的夜。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再也壓不下去。
第二天,他難得地仔細打理了一下自已,精心挑選了袖扣,然后親自開車去了沈氏傳媒找秦雨薇。
秦雨薇見到他很是驚訝:“周予安?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周予安開門見山,點開手機界面:“雨薇,冒昧打擾。”
“我想問問,你主頁的這首歌,演唱者是誰?能不能帶我見見她?”
秦雨薇看著他手機屏幕上那首熟悉的歌名,表情瞬間變得有些難過。
她沉默了幾秒,聲音低了下去:“你,沒聽出來嗎?你很早就見過她了。”
周予安心頭莫名一跳。
秦雨薇嘆了口氣,有些哽咽:“這是淺淺錄的demo啊。”
“那時候她被我拉著,就在練習室里隨口哼著玩,我覺得效果很驚艷,就求著她認真錄了一小段……”
“蘇……淺淺?”周予安臉上的笑意有些掛不住。
是了。
那樣空靈又帶著一點點天然嬌糯的嗓音……
他怎么就沒聽出來呢?
周予安興沖沖而來,此刻卻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只剩下失魂落魄。
他第一次推掉了安排好的手術。
回到空曠安靜的家里,他反反復復地循環播放著那首只有一分多鐘的音樂。
原來是她。
居然是她。
他最后一次見她,是什么時候呢?是在她和承聿消失前一個月的晚宴上。
她穿著一身淺紫色的斜肩碎鉆禮服,像一顆已經被打磨出絕世光華的明珠,美得驚心動魄。
顧承聿旁若無人地彎下腰,小為她整理有些凌亂的裙擺,眉眼低垂,是從未對旁人展現過的溫柔。
她的唇角含著嬌俏又靈動的笑意,正低頭對顧承聿說著什么。
周予安當時就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竟有些愣神。
他心底莫名地劃過莫名的情緒,想:這個女孩,究竟有什么樣的魔力?
鬼使神差地,他端著酒杯走了過去,露出溫和笑容,試圖與他們打招呼。
然而,回應他的,是她的無視和白眼。
她看起來很記仇,當初套她話的事,想必承聿告訴她了吧。
承聿見她不開心了,站起身,不動聲色地將她護在身后,對他歉意地點了點頭:
“予安,淺淺有點累了,我們先失陪。”
說完,便攬著那明顯氣鼓鼓的女孩轉身離開。
而周予安停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那一刻,連他自已說不清自已是怎么回事?
就是突然,有些羨慕了。
如今,這空靈的歌聲纏繞在耳畔,那些原本模糊的畫面,竟開始變得無比清晰。
明明,每一次見面,他似乎都從未真正將她放在心上,甚至帶著審視與偏見。
可為什么,她每一次或嗔或怒、或笑或沉默的神情,都像是刻在了腦海里?
周予安閉上眼,試圖說服自已,那只是因為他記憶力太好罷了。
只有這樣想,他才能繼續維持著表面的平靜,若無其事地生活下去。
只是,從那一天起,他的失眠癥,再也沒有好過。
每一個夜晚,他都會夢見那些寥寥無幾的相見。
有一次,他問自已,當初套她的話,真得只是替沈確打抱不平嗎?
沒有答案,只有無盡的失眠。
她死了。
她和他,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