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利用關(guān)系擺在臺面上談,李敘言是個狠人。
但我想知道,他為什么藏著這股狠勁兒。
“李局,”
“……”
李敘言挑眉,神情略顯無奈,不知道為什么,我還是改不過來對他的稱呼。
在我心里,他一直是以領(lǐng)導(dǎo)的形象出現(xiàn)的。
李敘言說:“我都習(xí)慣了稱呼你名字,你怎么還改不了口。再不改,很容易露餡兒的。”
我還有很多話想說,但現(xiàn)在他趕時間上班。
“你先上班吧,等你下班了我們再找時間談。”
李敘言笑下,“晚上見。”
我?guī)еr花和水果回到病房,看到我手里的東西,我媽意有所指地說:“不要他的東西,趕緊拿走。”
她以為是沈聽瀾送來的。
我說:“不是他送的,是另一個朋友。”
我媽瞬間來了精神,“男的女的?”
“女的。”我回。
我媽想起來,問我:“是唐倩嗎?”
“嗯。”我把鮮花放在床頭柜上。
我媽打開水果的袋子,里面封裝的都是些進(jìn)口水果,還有南方水果。
她說:“唐倩她家條件不錯吧,這水果看著都挺貴的,有的我都沒嘗過。”
我把鮮花整理好,背對著她說:“你吃吧,嘗嘗好吃嗎。”
后背的保鮮袋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只聽她說:“沖著它那么貴也得好吃。”
晚上我要跟李敘言認(rèn)真談?wù)劊覌屨f:“媽,今晚我有事,你在這護(hù)理我爸吧,我明天一早過來換你。”
“什么事啊?”我媽的口氣明顯不太情愿,“我在醫(yī)院都熬兩天了,你才陪護(hù)一天就找借口要走。”
我說:“我真有事。”
我媽說:“什么事非得晚上辦?”
她沒好眼色看我,剜了我眼,說:“你是不是找他去?他把你媽都損成那樣了,你還舔個臉去找他,這天底下的男人除了他就沒別人了?
你在大公司上班,就沒認(rèn)識別的大老板?
非可著他一棵樹吊死?”
我閉了閉眼,“媽,你要不要聽你在說什么?”
“關(guān)我說什么,我說得是不是事實吧。你要不靠著他,能有那么多錢。”我媽滿臉的算計,“你不就傍大款嘛,我能不懂嗎?但我可得給你提個醒,你看他對媽都不尊重,你在他心里也沒多少分量。
你趁著他現(xiàn)在喜歡你,多跟他要錢。
錢才是女人立身之本。反正跟他一回,咱不能便宜了他。”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小聲地問我,“晚澄,你現(xiàn)在手里有多少錢?你告訴媽,媽肯定不說。”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每句話我都能聽懂,但每句話都跟人話不沾邊。
“我沒錢了,錢都給博宇還賬了,還有我爸的住院費和治療費。”
“……”
我媽撇嘴,“還不相信我?”
我說:“確實沒有了。”
我媽嘆口氣,“還以為你手里能有點余錢,博宇讓人騙了,欠了二十多萬,還想著你手里要是寬裕,幫幫他。”
“我爸昨晚跟我說了,我告訴他了,我沒錢了。”我起身收拾東西,我媽把我拉到窗邊,神秘兮兮地趴在我耳邊說:“晚澄,來,過來,媽跟你說件事。”
接下來的話,震碎了我的三觀。
我媽用手遮在唇邊,說:“跟你靠得男人要,就說你急用錢,你求他,他肯定能給你。”
“媽,我跟他分開了,求也沒用。”
我要打碎我媽的幻想,更要逼著我弟弟主動出來,解決他欠下的爛賬。
“分開了?”我媽一愣,“你是不是傻,你爸現(xiàn)在急用錢治病,你弟弟也欠著一屁股外債,你怎么能跟他分開?分開了誰給你錢?我們怎么活?”
我心都跟著麻木到?jīng)]有痛覺了,說道:“人家要分開的,我有什么辦法。
不過,我爸的住院錢你不用擔(dān)心,他已經(jīng)存夠了。
現(xiàn)在是博宇的問題,你讓他自己去解決,跟債主談好,給他時間讓他出去打工還債,只要他肯吃苦,就不愁債不清。
比起消失不見,他還肯還錢,哪個債主都會通融的。”
“不行。”我媽連連搖頭。
“為什么?”我不解,反問她,“怎么不行?”
她竟然跟我說博宇身子骨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靠出苦力賣命賺錢,再把自己搭進(jìn)去,她就這么一個兒子,不能不管他死活。
我好笑道:“也不需要他賣力氣,送外賣總行吧,騎電動車送餐,沒你說的那么嚴(yán)重。”
我媽還是搖頭,“這冰天雪地的,你讓他送外賣?你怎么想的?萬一騎車摔了,摔個推斷胳膊折的怎么辦?敢情不是你欠債,在那說風(fēng)涼話。
那博宇是我兒子,你不心疼你弟弟,我還心疼我兒子呢。”
我氣得胸口跟壓著塊大石頭一樣,怒問她,“你心疼你兒子,誰心疼過我?”
我媽皺著眉,上下打量我,“你有什么好心疼的,你在市里住著大房子,開著好車,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大款養(yǎng)著,你還要人疼?
你是躺在那賺錢,你讓我兒子送外賣賺錢?虧你想得出來。”
我媽眼睛瞪得碩大,真像一只不眨眼的吸血鬼。
“……”我長嘆口氣,盡管對親情早就不抱有希望,但第一次聽我媽這么說,還是挺心寒的。
寧可讓女兒賣,也不讓兒子受半點罪。
“媽,就算我真是那么回事,你也不能就這么說吧?我也是要臉的,能不能考慮我的感受?”
我媽比我更理直氣壯,“你要臉就不會傍大款了。”
“呵,”我無語地笑,又抬起頭說:“媽,我特別感謝你。”
我媽一愣,“……”
“感謝你讓我對這個家,一點念想都沒有。這么多年了,我忍夠了,于情于理,我都不欠你們,”我拿起手包,“我走了,明天我也不會來,我會找個護(hù)工,護(hù)理我爸,費用我出。”
說完,我就走了。
我媽追出來,“你真不管你爸了?”
“我怎么不管?我出錢,”我冷漠地看著她,“媽,二姨說的一句話我認(rèn)為特別對,你不能讓女兒既出錢又出力。我現(xiàn)在只出錢,你同不同意,我都決定好了。”
我抽出被她攥紅的手,大步走出醫(yī)院。
……
暮色昏黃,燈影婆娑。
我將車停在市府門口,等李敘言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