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英其沉默住了。
她不說話,向家豪心里忽然沒底起來,沉默了片刻,說:“你呢?”
“我沒有這方面打算,我很清楚我現在的身份。”
向家豪說:“你和他是這么說的嗎?”
“你不相信我嗎?”
向家豪忽地沉默住了。
趙英其看他反應,心里頓時有數了,說:“要不今天先這樣,我有點累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趙英其轉過身去,不愿意再看見他。
向家豪還想說什么,但是沒有說出來,確實也晚了,他們倆都需要時間消化心情,調整下心情,輕聲說:“那就今晚先這樣,英其,你早點休息。”
“嗯,晚安。”
等向家豪走后,趙英其沒有如釋重負,而是在思考和他這段關系是不是得持續下去,可轉而想想,她自己沒有好到哪里去,要是真離婚了,真的如沈宗嶺所愿,他肯定會很高興,得意。
但她不能因為沈宗嶺的原因,而和向家豪這樣下去。
他們倆這段婚姻本就沒有感情基礎,純粹是兩家聯姻,沒有感情,反而沒有那么多負擔,就純粹是利益夫妻,這樣更穩固,對兩家關系也好。
婚都結了,倉促離婚,反而會被人落下話柄,還影響到兩家,結婚不能沖動,離婚更不能沖動了。
但是具體的情況,還得跟向家豪商量。
趙英其這一晚都沒有合過眼,毫無睡意,第二天一早,向家豪就來敲她房間門了,和她一起在酒店用早餐。
兩個人面對面無言以對。
是向家豪先打破沉默,問她:“昨晚沒休息好嗎?你臉色很差。”
“還好。”趙英其摩挲著咖啡杯,她要了一杯濃縮黑咖,其實不用向家豪說,她也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差,化了妝都掩飾不住眼里的紅血絲。
向家豪很擔心她的模樣,說:“今天要是沒事,吃完早餐,再回去睡會。”
“不必了。”趙英其說。
“英其……”
“昨晚我忘了問你,沈宗嶺是不是去找過你了?”
“嗯。”
“他和你說了什么?”
向家豪又陷入短暫的沉默,思索了一陣,說:“他說什么不重要,我不在意他是不是潼潼的父親,我只知道你們的關系是過去式,你現在是我的太太。”
趙英其說:“家豪,事情發展到這里,我有一定責任,在沒有處理好和ex的關系,選擇和你結婚,我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我們這段婚姻關系了。”
“什么意思?”向家豪好像不明白。
“我認真想過了,我們倆的情況不適合要孩子,暫時先不要了,免得孩子生下來更多理不清剪不斷的問題。”
“你想離婚?”向家豪不可置信問出來。
“有想過。”趙英其說。
向家豪說:“我要是不想離婚,你怎么辦?”
“那就維持表面夫妻的關系,只要你想離婚,我們隨時可以去辦手續,至于夫妻那些財產的事,按照婚前簽的協議來,我不會占你便宜,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趙英其一副公事公辦談生意的態度,她臉上沒有笑容,冷冰冰的。
向家豪意識到她的態度,臉色漸漸凝重:“要這樣嗎?”
趙英其說:“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說出來,可以商量。”
向家豪說:“我都不想。”
“向家豪,人不能既要又要。”
她都連名帶姓喊他了。
向家豪一頓,說:“我知道我錯了,英其,除了賭博這事,我沒有其他隱瞞你的,我可以改,再也不賭了。”
“孩子可以先不要,不著急,其實我們有潼潼也是一樣的。”
“不對。”趙英其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我的底線就是這樣的,抱歉,我沒有辦法忽略和忍受。”
她很坦白說的。
“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大家都是普通人,有血有肉,有情緒,你說不在意,其實我知道,這是不可能不在意的。”
向家豪有些急了,說:“我真的不在意,誰沒談過戀愛,我一開始就知道潼潼的存在,也把她當我自己的親女兒,這沒有差的。”
“我很感謝你,但是,家豪,發生這么多事,我們誰也不能當無事發生。”
“所以你堅持和我離婚嗎?”
“可以從長計議,我考慮過了,我們兩家都需要這門婚事,可以先離婚,不驚動他們,等以后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公開,盡量降低對大家的傷害。不離婚的話,也可以,但是就不要孩子了。”
“你甚至都不給我機會改正的?”
“結婚三年,你其實有很多次機會告訴我,或者你自己意識到問題,做出改變,不再賭的。”
但實際他都沒有。
趙英其不知道他還有什么事隱瞞,單單信任這一塊,他已經不值得信任了。
她認為即便沒有感情,起碼得相敬如賓,認真對待婚姻,做不到的話,純粹的商業聯姻,生意夫妻,倒也可以接受。
可他們倆卡在這中間,不上不下的,要感情,不能說沒有,可純粹的聯姻關系,也不像。
這是她昨晚一夜沒睡,深思熟慮給出的結果。
當然她也得顧一下向家豪的感受。
這幾年,向家豪真的算很好的了,只是人無完人,她完全理解,但是,大家都有各自的底線。
向家豪說:“我們之間沒有信任了嗎?”
“有,但是你還會相信我嗎。”
“我信你。”
趙英其說:“你真的沒有懷疑過我嗎?”
她的目光直勾勾,非常干凈,這讓向家豪有所遲疑,他換了個姿勢,她的目光讓他非常不舒服,有壓力的感覺,說:“一定要這樣嗎,英其。”
趙英其已經不追究那么多了,包括他和那個女人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真相比謊話更殘忍。
“我完全尊重你做出的任何決定,你要是有意見,要讓律師來找我談都可以,我都接受。”
說完,趙英其特地等了好一會兒,但是向家豪一直沒有說話,她慢慢起身,說:“你有時間慢慢考慮,考慮清楚了可以給我答案,我等你,我今晚的機票回瑞士,之后保持電話聯系吧。”
她說完便走了。
回房間路上,在電梯間,又碰到了沈宗嶺。
沈宗嶺真的神出鬼沒,跟鬼一樣。
趙英其當做沒有看見他,又怕運氣不好遇到上次被困電梯的情況,她選擇等他先走了,她再走。
沈宗嶺卻站在她身旁,雙手插兜里,沒看她,卻開了口:“談完了?”
趙英其目不斜視,沒有搭理他。
她心里略微吃驚他怎么那么清楚,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像是沒看到他似得。
沈宗嶺個子告她一個頭,她又沒穿高跟鞋,他站在旁邊,她顯得很嬌小,氣勢遠遠沒有他來的強。
她仍舊不理會。
沈宗嶺說:“不想理我嗎。”
趙英其雙手插在風衣外套的兜里,冷著一張漂亮的臉蛋,抬頭看他一眼,說:“你覺得呢。”
她理一只阿貓阿狗都不想搭理他,她的表情應該特別明顯吧。
“昨晚沒睡?眼睛那么多紅血絲。”
他一眼看出她一晚上沒睡覺,不止是眼里的紅血絲,還有眉宇間的倦意,非常的疲憊。
趙英其撩了下頭發,表情還是很冷淡,說:“跟你沒關系。”
沈宗嶺輕笑了聲。
不過都遇到了,趙英其確實有話想問他,不管當下是不是聊天的地方,她直接了斷問他:“昨晚你找向家豪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沈宗嶺微微彎唇:“你覺得呢,我會做什么,說什么。”
“你心里清楚。”
“我確實說了不該說的。”沈宗嶺解釋說:“當時情緒上頭,沒有控制住,過后冷靜了,和你先生打了會牌,手氣不佳,輸光了就收手了。”
“你也賭?”
“你說呢,男人賭不是很正常嗎,不止賭,好色,吃喝玩樂,哪一樣少的。”
“你在做自我介紹還是在內涵誰?”
“你說呢。”
趙英其如鯁在喉,不再理他,徑直進了電梯。
沈宗嶺沒跟進來,他站在剛剛的位置,目光平靜送她進電梯,看著電梯門合上。
趙英其回到房間短暫睡了一會兒,再不睡覺,人真要猝死了,她這陣子就沒有睡好,睡到傍晚,天都黑了,她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掙扎著爬起來看手機,瞇眼一看,是向家豪打來的。
她低聲咳了咳,接了電話,“喂——”
“是我。”
“嗯,我知道,有事嗎?”趙英其聲音低沉,和向家豪陌生了很多。
“你的聲音怎么了,感冒了?”
“沒有,一點小小的上火。”
向家豪說:“有吃藥嗎?”
“不用吃了,小問題,多喝點水就行了。”
“你什么時候回瑞士?要我幫你訂機票嗎?”
“不用,我會訂。”
“你吃飯了嗎?”
“還沒,剛睡醒,晚點吧。”
“我們等會一起吃個飯?方便嗎?”向家豪特別溫柔的詢問。
趙英其客客氣氣拒絕,說:“抱歉,我沒胃口,不是很想吃,不用等我。”
她現在頭疼得不行,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別說吃飯了,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吐。
向家豪擔心說:“你的情況聽起來有些嚴重,真的沒關系嗎?要不我過去陪你去看看醫生。”
“不用,我要是不舒服會去看醫生吃藥。”
向家豪聽出她掩飾不住的客氣和疏離,說:“要和我那么客氣嗎?”
趙英其沉默,代表默認的意思。
“英其……”
“我困了,想再睡會,先這樣了。”
趙英其說完先掛斷電話,一頭栽在床上,想再睡會,實在太困了,眼睛都沒睜開,剛要睡著,房間門被人敲響,她又被吵醒,拖著疲憊病重的身體去開門,還以為又是向家豪,猝不及防開門一看,卻是陰魂不散的沈宗嶺。
她整個人一麻,下意識關上門,卻被沈宗嶺抵住了即將闔上的房間門,他用力直接推開,沒讓她把門關上,她很無語看著他,說:“又有何貴干。”
“來看你。”
“看到了,沒死,行了嗎,你可以走了吧?”
沈宗嶺嘴角一扯,說:“還在發燒?”
趙英其:“沒有。”
“臉都紅成什么樣了。”
“……”
趙英其心力交瘁,她真的沒有多余的力氣和他吵架,吵架太耗心神,胃里那股惡心又涌上來,她怕直接吐出來,直奔去了洗手間。
沈宗嶺跟了上去,她趴在洗手池上一陣干嘔,吐了好一會兒卻沒吐出什么東西,他輕輕拍她的脊背,說:“你今天吃東西了嗎?”
趙英其沒空搭理他,她手撐著洗手池站不住,緩緩蹲下身體,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宗嶺干脆將她抱起來,低頭一看,這慘白的臉蛋,沒什么血色,然而偏偏生病,還那么犟,死犟死犟的,他抱她到外面沙發上放下來,坐在一旁,伸手就去探她的額頭,非常的燙。
情況明顯更嚴重了。
沈宗嶺立即沉了臉,說:“跟我去醫院,還是叫醫生過來?”
“都不用,我自己躺一會兒就好了。”趙英其往后挪了挪位置,想拉開點距離。
沈宗嶺察覺她的小動作,沉了臉,說:“你是什么銅墻鐵壁嗎,生病不去看醫生,死撐能好?”
“我會自己吃藥。”
“藥呢?”
“晚點去買。”
“晚點是多久?”
趙英其說:“你的控制欲不要那么強好不好,我想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身體是我自己的,輪不到你管。”
“我就是管到底呢。”沈宗嶺上半身往前一傾,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雖然靠得近,但沒有任何身體上直接接觸,他微微俯身盯著她,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你還挺愛管閑事的。”
“得分人,你的閑事,我就愛管,有什么問題。”
趙英其真的服了他的理直氣壯,好像沒有任何問題一樣,她現在頭疼欲裂,不想說話,什么都不想說。
趙英其說:“你——”
沈宗嶺說:“行了,別你你我我了,走,帶你去看醫生。”
“不要。”
“輪不到你說要或是不要。”